灰色窗帘密闭,只缝隙处漏出几丝光亮。
男人站在窗前,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火红的芯子随着他吸吮的动作或明或暗。
“你这又是何必?”
站在她对面的女人扶着额头,眉心紧拧,似有解不开的愁闷。
男人盯着猩红的火苗,声音低沉喑哑:“你猜飞蛾,为什么要扑火?”
“我只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你拿自己的健康做赌注,代价太大了,而且这不是爱,你想过她知道的后果吗?”
苏颂淡淡一笑,向前一步,沐浴着那几分羸弱的光。
他的侧脸,一半藏于见不得人的黑暗之中,一半显于明媚无双的阳光之下,一时竟让方悦分不清到底那一面是他。
方悦还想劝说,苏颂却突然抿灭了烟头,拉开窗帘,低头望向窗外,眸光沉沉:“她来了。”
方悦低头看去,一身黑色毛呢大衣的曾巧兮正小跑奔来,神色匆匆,但有条不紊。
“你去接她,我来处理烟味。”
苏颂说罢,打开窗户,将烟头藏于暗处,又去洗手间换衣服,漱口,含了片口香糖。
做完这些,吸烟带来的窒息感渐渐涌上心头,他只觉呼吸愈来愈急促,胸口闷得发慌。
回卧室时,他腿脚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咙干痒难耐,控制不住地咳嗽,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苏颂!”曾巧兮惊呼,冲到他身边,回头喊方悦。
两人合力将苏颂扛回床上,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打针吃药,直到苏颂的呼吸再次平稳。
看着奄奄一息的苏颂,握着口袋里的血团,曾巧兮终是心软道:“我答应你。”
苏颂轻咳了一声:“什么?”
曾巧兮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再次抬眸,目光坚定:“我答应演你女朋友,但你要答应我......好好治疗。”
“好,我答应你!”
苏颂激动地要坐起身,曾巧兮赶忙将他按回了被窝,“你先好好养好身体,不然怎么开发布会?”
“对!我要赶紧养好身体。”
阳光透过雪白色的帷幔照进来,暗淡的眸子,再次闪现出耀眼的光华。
曾巧兮暗暗攥紧口袋里的钥匙扣,将所有的情绪打包,藏于心底,那里没有光,没人会看见。
新年结束,曾巧兮去医院办理请假手续。
因为苏颂早就打点过,流程走得异常顺利,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离开医院反而是好事。
这点,曾巧兮自然明白。
面对那些八卦的、玩味的、同情的、羡慕的目光,她视若无睹。
“你真要离开仁和?”老孙不可置信道。
“就是短暂地放个假,说不定过一阵子,我就回来了。”
邱鸿飞哭丧着脸:“曾医生,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师傅怎么办?我怎么办?再也没人帮他做手术了,到时候他肯定要揠苗助长,霍霍我!”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老孙冲着徒弟的屁股就是一脚,丝毫没有脚下留情。
两人你一句我一嘴,吵得不可开交,曾巧兮一边笑,一边收拾东西,余光掠过他们,落到贺之洲脸上。
少年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如常,只是细细一品,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曾巧兮收拾完东西,和大家简单告了个别,准备离开。
一直闷不啃声的贺之洲突然站起身,抄起桌上的纸箱就往外走,曾巧兮急急跟上。
邱鸿飞咂咂嘴,自言自语:“马上就实习生考核了,曾医生这个时间点撤退,贺哥该怎么办呀?”
老孙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没好气道:“你有空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这脑子,要是有小贺一半聪明,我就谢天谢地喽。”
邱鸿飞委屈抱头,他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贺之洲鞋上像是长了风火轮,与地面热烈摩擦,火花四溅。这火花从吵吵嚷嚷的办公室一路烧到人迹罕至的花园。
残雪包裹着枯草,一片萧瑟,冰冷的空气将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雾。
“我已经和主任那边交接好了,不用影响你转正,放心吧。”
贺之洲静静地看着她,长久的沉默之后,“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以为他不会接话的曾巧兮,微微一怔。
少年立于树下,枝条纵横交错,树影投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明暗交替,随风晃动,衬得那对乌黑的眸子更加意味不明。
所有的粉饰太平因为这个眼神困之于口。
曾巧兮垂下眼睫,盯着两人的影子发愣,指尖微麻。
灰白的地面上,两道细长的暗影交汇重合,近乎融为一体。
贺之洲长叹一声,看向她,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