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去参加秋试?”
次日一放堂,景沅就被魏先生急不可耐地拦住了。
“老师让我参加,我自然不能让老师失望。”景沅振振有词,半点不虚。
“你不该跟院长赌这种气。”魏先生对景沅肯定是很失望了。
景沅很不服气,魏先生有话该跟明院长说去,跟自己说有什么用,难道这事还能算是景沅自己做主的吗?
“怎么是我跟老师赌气?老师给我报的名,我能说什么?”景沅气冲冲地反问魏先生。
路过的学生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景沅在书院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也没有脾气差的理由,曾经的小仆人能有今日是老天爷开恩。在人前不管不顾地对魏先生大声,冒失得像个没学过礼仪的野蛮人,还是冲耐心教过自己两年的魏先生,景沅自知不妥,红着脸给魏先生道歉。
“阿沅如果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那就去参加秋试吧。”很支持景沅做先生的魏先生也说出了这样看似把选择交给景沅的话。
景沅敷衍着点点头,对魏先生也如此说感到非常不满,身上又躁出了一身汗。
在天一阁刻苦背书时,景沅故意不听明院长的,待到了夜深也不走,天一阁只剩景沅和宣师弟了。
宣师弟除了必须要去九盈厅上课,其余时间基本都窝在天一阁,嘴上答应过魏先生会爱惜身体,到时辰了就会回去睡觉,实则总被魏先生一大早过来抓个正着。别的先生都担心自己的学生不够刻苦,魏先生却总担心自己的学生太刻苦,时刻提醒宣师弟要注意休息。
这才像个认真准备科举的人嘛!
“师兄怎么还在这儿?”宣师弟对景沅突如其来的勤奋有些意外。
景沅早就困得不行了,还假惺惺对宣师弟道:“想再看会儿书。”
“噢……”宣师弟为难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不过到时辰了,师兄要不明日再来刻苦?”
景沅生平第一次摆出了师兄的威风,走上前从比自己高不少的宣师弟手中夺过了钥匙,景沅还暗暗庆幸,自己和宣师弟都来得晚,都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换了魏先生,景沅就没这种本事抢什么钥匙了。“阿琰困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看会儿,明日再把钥匙还你。”
“可是……”宣师弟又难以启齿,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烛台,“师兄看,马上就要熄了,恩师的杰作,师兄就是留在这儿也看不了什么书了。”
景沅盯着摇摇晃晃马上要熄灭的烛火,不得不佩服魏先生的诡计多端,连天一阁的烛火也稳稳拿捏了。
景沅垂头丧气地和宣师弟离开了天一阁。
今晚天公不作美,月色全无,景沅没有灯笼,只能紧跟着宣师弟走,还得靠宣师弟送景沅回院长宅。
“阿琰,你有没有想过不参加科举了,就留在书院。”景沅无聊地扯些闲话问宣师弟。
答案其实可想而知,宣师弟就是为了科举来的凌城,留在书院做什么?
“我不想变得很满足眼前,很贪恋当下。”宣师弟委婉地回答了景沅的问题。“师兄呢?师兄为什么会决定留在书院?”
“那我应该就是很满足眼前,很贪恋当下了吧。”景沅变得轻松了许多,“在书院的这几年,是我过去从来没有奢望过的生活,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变得更长久一些。”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家中还有弟弟,我无法只为自己考虑,倘若我考上了,弟弟的路也能好走些。”
宣师弟此前没提过自己家里的事,景沅听他如此说,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哥哥,他们可能之后不会再想起景沅了吧。
同样是血脉至亲,景沅感受过的温情太有限了。
“阿琰肯定考上的,等考上了,你就可以把弟弟接过来了。”景沅很相信宣师弟能考上。
宣师弟现在的学问并不输给景沅,最近的月考,景沅都捏了一把汗,没把握能超过宣师弟。
也许就是下一次,景沅会变成第二名。
“说不定到时候还得送到书院里,拜托师兄好好教导舍弟。”宣师弟少见地开起了玩笑。
景沅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不是问题,阿琰是咱们书院最刻苦的学生,弟弟肯定也特别刻苦。”
“那就祝师兄早日成为先生。”
宣师弟停下了脚步,院长宅就在前方,不需要再借助灯笼看清路了。
“我实在不明白……”景沅的失落肆无忌惮在脑海里翻滚了起来,“老师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他还让我去参加秋试,我都说了我愿意留在书院了……”
宣师弟望向院长宅的大门,“师兄打小就住在这儿,一直都没有搬到前院去,院长不也破例依着师兄了吗?师兄真想做先生,院长怎么会不答应呢?”
关于这件破例的事,景沅有充分的理由解释。“阿琰误会了,是因为我有哮喘,老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