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为他们让座位的年过半百的大叔听到他们的谈话以为他们是做生意的,道:“看来这年头啊生意也不好做,老板也只买得起三等船票。”
一番话惹得身旁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程鹤清也笑,附和地说:“是啊,稍不留神就折了本。”
有人道:“香港都是英国鬼子,精明得很,和他们做生意,三个心眼都不够用。”
“我听说,他们把自己国家的二手机器装作一手的卖到中国,那些大老板花重金买回家没用几个月就坏了,有冤都没处说。”
“岂止是这样,你要想修,就得雇佣外国人,维修费给了一大堆,还不一定能修好,我上个老板的面粉厂就是这么倒闭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从英国人骂到了日本人,从国民政府骂到了清末慈禧。
程鹤清只沉默着听着他们的谈话,并未置片言。
初华觉得自己每次在船上都能看到不同的人生,就像是浮世绘一般,在这短短的相处时间里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不同身份、不同背景、不同性格的人在同一社会下的百态生活。
最后那些人的话茬都聊完了,又把话题转到了他们头上。
“这位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程鹤清道:“运些货,香港大陆两头卖。”
“嗬,那你们夫妻感情真好,做生意也一道来一道回。”坐在初华身后的中年女人说,她拍了拍初华的肩膀,八卦问道:“刚结婚不久吧。”
“啊?”初华回头茫然地看向大姐,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才她的意思,是把自己和程鹤清当成做生意的夫妻了,她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解释说:“我们不是夫妻。”
许是她的声音太小,中年女人并未她的解释做任何反应,反而与同行的女人说:“这年头能带着夫人一起做生意的老板,真的不多见。”
“可不是,多少人打着做生意的幌子背地里养小老婆的。”
“你还记得不,去年咱们一起做工的那个老板,外头娶了三房姨太太。”
“不止三房,你忘了那老太太的丫头他后来都要了去。”
……
女人们聊起了八卦,连一旁的男人们也竖起耳朵听着,时不时发出“哎哟”“真的么”的附和声。初华抬头看向程鹤清,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但好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猜,他应当是觉得不过萍水相逢,没有必要透露自己的信息。
正如刚刚他说自己是个生意人。
船在傍晚的时候在广州天字码头靠岸,程鹤清让她等一会,他上去问问有没有别的船舱余票。
三等船舱的客人下了三分之一又上来了近半数的人,船舱显得比之前更拥挤了,初华用行李占了个座位,她想万一不能去别的船舱,至少等程鹤清再回来的时候有个位置坐。
有几位新上船的位客人看不惯她用行李占座的行为,让她把行李来拿下给他们坐。
初华解释说:“这里也有人的,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回来也不行,既然人不在这,这位置老子看到了就是老子的。”说完那个满身横肉的男人拉扯着她的行李要将它拿走,初华死死抱住行李,坚持说:“这里真的有人!”
“你不拿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大家都看着,是这个女人不讲道理,不是我要找女人麻烦啊。”他说完用力拉了一把她的行李,初华抱着行李被一起摔到了一旁,行李箱扣子被撞坏,里面的衣物散落一地。
男人扔完了她和行李,舒服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原本可以坐两个人的座位现在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而周围的人都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谁愿意帮她,哪怕是简单地说一句话。
初华顾不上被撞疼的手臂,忙将衣服收拾起来,她抱着坏掉的行李箱站起身,抬头正好看到了回来的程鹤清。
见到眼前这番情景和那个坐在初华位置上的男人,他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将初华护在身后,走到男人面前,一字一句说道:“请向她道歉。”
“我道什么歉,是她不讲道理。”
“我再说一次,请向她道歉。”
“嘿,我说你是不是有病!”男人怒气上来,站起身抓着程鹤清的衣领,“你算是个什么的东西!”
程鹤清也不再同他多费口舌,将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将男人的手臂干净利落地折在他的身后,又踹向他的膝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满身横肉的男人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请向她道歉。”他继续说。
这次男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个位置你们坐,我站着就行,站这就行。”
程鹤清回头问初华:“道歉听到了?”
初华懵懵地点点头。
程鹤清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