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齐齐移开视线,一个继续心不在焉地打着电话,另一个开始摆餐具。
“行,我知道了,难怪呢,这个垃圾男,人生攻击是吧,焕焕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报仇——”
“我已经骂回去了,你别——”还没说完,卫绮清就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夏知焕心知阻止不了她,只得压低嗓音,迅速发了条语音过去。
“绮哥,我昨天真的骂过他了,你放心,我没受委屈,这件事就不要升级了,一切等我们见面以后再说,烟也少抽点,会老。”
收起手机,夏知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幕实属诡异。
——陆予恒作为客人,竟然在她家厨房动手下了饺子,连带餐具都已布置妥当,正姿态松弛地靠在椅背上,微垂着眸,右手摩挲着醋碟的边缘,以一种极其自然的,貌似主人的姿态等待着“客人”入座。
夏知焕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学长……”
陆予恒应声抬眸,嗓音低沉温和,“先喝粥吧,南瓜小米粥,加了些山药,煮得很糯,这些你都吃吧?”
夏知焕拉开餐椅,俯下身,闻了闻被盛在白瓷碗里糯香四溢的南瓜粥,“吃的,我不怎么挑食,好香啊。”
“恩,尝尝看。”
陆予恒一手支脸,笑意懒散地看着她,等她反馈。
夏知焕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倏地抬起头:“也太好吃了吧?!”
陆予恒看着小姑娘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像只跃进胡萝卜田的小兔子,忍不住出声道:“吃慢点,别烫着了。”
“不烫不烫,刚刚好。”
夏知焕半夜吐完到现在也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陆予恒熬的粥香甜软糯,滑进胃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握着勺子的手完全无法停下来。
发现陆予恒一直在看自己,忙招呼道:“学长你也吃吧,这饺子真的很好吃。”
陆予恒轻笑出声:“听你说好几遍了,真有那么好吃?”
夏知焕头点得无比真诚:“真!真!的!”
“我尝尝。”
陆予恒说罢,也夹起一只饱满的饺子往嘴边送去,动作优雅而斯文。
吃完之后,陆予恒甚至把碗洗了。
夏知焕被安排地明明白白,心像是泡进了一汪温泉里。
送走陆予恒,夏知焕焕发了一下午的精神气也似乎消耗殆尽,抵不住困意早早洗漱后就上床躺着,微博刷了不过5分钟便合眼睡去。
夏怀延和沈南鸿原计划周一中午回家,结果同行的另一位教授突发肠胃炎,立即送了医,夫妻二人在医院等到家属到来后,便提前结束了旅程,驱车回家。
沈南鸿打开门闻着屋里还飘有米香,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以为夏知焕出门了,便开始收拾整理,洗完澡,照例给夏怀延热一杯牛奶的时候,瞥到了流理台上的一包药品。
一盒消炎药,一盒胃宁片,还有一张挂水的收据单。
沈南鸿抿着唇,盯着收据单的时间看了好半晌。
女儿又生病了,女儿又没有和他们说。
她和夏怀延在医院陪伴老友的时候,女儿可能也在另一家医院的急诊室,独自一人挂着水。
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沈南鸿捏着收据单的手不断收紧,怔愣过后,忙悄声走到夏知焕房门前,侧耳听了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探出了头。
房间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夜灯,床上鼓起一个小包,沈南鸿脚步极轻地走至床边,看着夏知焕露出的小半张脸,宁静安然的样子,令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夏知焕,粉雕玉琢小小一团,每回看见她都啪嗒啪嗒张着两条小胳膊冲她跑来,摇摇摆摆地边跑边喊妈妈。
夏知焕刚出生那阵子,家里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坏,她和夏怀延夫妻两,一个是还未出名的清贫画家,一个是收入不算高的大学老师,一家三口住着两间45平的老房子,除去两人拿去买画具、做研究的钱,足够三人生活,还能有些存款。
日子就这么不富裕地过到了夏知焕上小学,然而,上头四位老人接二连三地生病住院,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她和夏怀延无暇照顾夏知焕,只得把女儿寄养在了相熟的老师家里,这么一送,就是10年。
直到9年前,也就是夏知焕考进大学的那边,夏怀延被评上了教授,所著的书也作为高中历史的辅助教材出版了,她的画室在这期间有了起色,两人高兴之余终于接回了夏知焕,却在与女儿相处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不知所措起来。
想到这里,沈南鸿露出了几分羞愧和歉意,忍不住探手摩挲着夏知焕的脸颊,却不料夏知焕睡得并不熟,眼皮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掀开了一条缝儿。
夏知焕在半梦半醒间呢喃着,声音沙哑:“妈?你回来了。”
沈南鸿俯下身,心疼地摸摸夏知焕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