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余垃圾刚倒了一半,夏知焕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窸窣声,举着垃圾的手猛地一颤——
只听“刺啦”一声,黢黑的垃圾桶里乍然窜出一小只深色的不知名生物,夏知焕被吓得整个人往后倒仰,尖叫声哽在喉咙口,而她手中的垃圾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厨余残汁顺着轨迹甩了出来,而另一只手上的干垃圾也被她洒了一地。
夏知焕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只不知名生物,原来是一只膘肥体壮的橘猫,此刻这只不速之喵,正睁着祂滴溜滚圆的浅金色双瞳,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夏知焕。
一人一猫对视半晌,橘猫“喵”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夏知焕盯着远去的大橘愣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她被自己甩了满身的残羹剩汤,硬着头皮嗅了嗅自己的手臂,“……”
幸好垃圾站旁有洗手池,处理干净满地的垃圾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夏知焕一边洗手一边笑了起来。
她一个倒垃圾都要保持精致的中年少女,现下被垃圾兜头浇了满身,始作俑者还是她自己,被卫绮清看到指不定要给她全程录下来再加个采访。
唔,她的头发上该不会还挂了两片方才吃的芹菜叶吧?
笑着笑着,听到远处传来了一段夫妻间颇有趣味的对话,妻子声音娇俏,丈夫则是纵容中带着一丝逗趣。
“我还想去迪士尼!”
“……上礼拜不是刚去过?!给你拍了800张,我腰都要折断了。”
“你懂什么啊,迪士尼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每次去都像公主回到家一样。”
“真牛掰,第一次听见回家还要买门票的。”
“神经病啊你!今晚回去你抱着狗睡沙发吧。”
“老婆我错了,你回我们家这儿不用门票,在家里我一样把你当公主啊…………”
笑意渐渐被夜色吞噬,夏知焕拧上水龙头,耳边只剩下滴答的水声和夫妻两越来越轻的笑声,良久,夏知焕缓缓蹲下身子,两手抱着膝盖,坐在被树影笼罩的路沿上,将脸埋了起来。
“啪嗒”——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转眼消逝不见。
夏知焕瞪大了眼睛,用力眨了眨,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知道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区区儿女情长不应让她意志消沉,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别人的意见中,拼了命地希望得到身边所有人的认可。
这些年,她不断从各方面完善着自己,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却一点都不快乐。
她就像是一艘在汪洋中远航的小船,整日忙着将自己的外表刷得精致又漂亮,却忘了修补岌岌可危的船舱。
一层又一层的面具被她附在脸上,密密匝匝,严丝合缝,完美贴合到她都快骗过了自己、骗过了几乎身边所有的人,可最后,还是避免不了这样的结局。
夏知焕又想,其实她并不害怕受挫,她可以像过去二十多年里的每一天一样,把人生中每一次的失意和挫折都当成是一种历练和契机,继而为自己画上又一张崭新的面具,重新架回脸上。
但父母知道了,会因她失望、会为她心疼、替她担心,她好怕好怕这样。
原来,整日整日让她夜不能寐的,不是消失的池城,不是孤独的内心,不是自我的遗失,而是她曾见过的,来自于夏怀延和沈南鸿的眼神——叫失望、叫担忧。
27岁的夏知焕在这须臾之间,觉得自己怯弱了,害怕了,将原本就不曾展开过的内心,裹得更紧了。
夏知焕蹲着哭了许久,哭完了也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直到耳边响起了软绵绵的猫叫声,夏知焕循声望去,正是刚才那只圆润的橘猫。
橘猫蹲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两只前爪揣在一起,像颗橙色的毛团子,许是理解不了这个人类举动,大橘又歪过头疑惑地喵了两声。
夏知焕和它对视了几秒钟,语气轻柔带着濡湿的鼻音:“我这儿没有东西给你吃。”
大橘又喵了一声,夏知焕竟听出了一丝丝不满,失笑道:“你把我吓成这样了,还这么凶。”
大橘没啃声,睁着圆润的金瞳就这样和夏知焕对视,半晌,夏知焕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下次一定给你带,好吗?”
像是听懂了夏知焕的话,大橘勉为其难地喵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甩了两下毛茸软弹的尾巴,缓慢地扭身迈入了草丛里。
夏知焕又发了会儿呆,才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又站在原地垂着头揉了好一会儿眼睛。这场几年未落的眼泪来势汹汹,夏知焕自然也不会肿着两只金鱼眼回家,便想着去便利店买个冰棍敷一下,消消肿。
偶像包袱背了多年的夏知焕,手抵在眉骨上半遮着眼一路快走,好不容易快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