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县南门城楼上如约倒挂了双旗。
宏远县东西北三面城墙全都是大门紧闭。凌云度又猜对了,叶小七只从南门进来。
各路喽啰合兵一处,随着陈如海闯进来的时候,看到叶小七正一脸茫然地端坐在县衙大唐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口,就好像是一尊雕像。
刘应山带着大夫人以及大队人马随后赶来的时候,叶小七依然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坐在那里。
夏日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正中午的天气,黑暗就突然笼罩下来,带着狂风,带着闪电。带着轰隆隆的雷声,把小小的宏远县城挤压得分外沉闷。
刘应山出现在县衙门口,他满心以为叶小七看到他后会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上座位,然而叶小七却只是茫然而空洞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陈如海赶在大夫人开口发难之前,站在叶小七身边提醒道:“小七姑娘,该让让位置了!”
叶小七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陈如海,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在一起。
终于,叶小七恍然大悟似的猛地站起来闪身到一边,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打了个趔趄。刘应山见状慌忙快走几步过来扶住她,说:“小七姑娘慢点,你有着身子呢。”
大夫人冷哼一声说:“装,真会装。”
叶小七猛然抬头一瞥,令大夫人不寒而栗。那目光阴冷狠厉,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大夫人惊在那里,竟是大半晌屏息凝气不敢动弹。
正在大夫人不寒而栗之时,叶小七却又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笑得大夫人莫名所以。只见叶小七侧着身子,一手扶着桌案,不紧不慢地来到刚刚坐在堂座上的刘应山旁边,柔声说道:“大当家,我半夜里被夫人拎出来干活,到现在实在是累坏了,就先退下休息了。”她打着哈欠,弱柳扶风般摇摇欲坠,两湾水汪汪的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刘应山。
叶小七说的话半个字的毛病也挑不出来,只是她说话的声音却是柔媚入骨,仿佛掺了蜜水似的,就连媚意入骨的大夫人都自叹弗如。刘应山和陈如海相互对视着,表情都有些尴尬。
叶小七白了眼大夫人那恨到极致的表情,指尖轻轻在刘应山手臂上拂过,也不待他有所应答,就打着哈欠慵懒着走出了门厅。
直到叶小七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之中时,陈如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气势汹汹地就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叶小七的胳膊质问:“你为何会用这种声音说话?!”
叶小七软靠在门框上,眼角扫了一眼屋里大夫人怒目望过来的眼神,笑着故意抬高了声音,用足够大夫人听得到的音量说:“对付男人,我有的是手段。夫人,你可要小心着点喽!”
陈如海慌忙一把将叶小七推到大夫人看不见的角落,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挑战大夫人的地位吗?”
叶小七眉眼弯弯,看得陈如海直冒火。叶小七轻佻地问道:“有何不可?”
陈如海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叶小七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你如何知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混迹的场合可比你多得多了,没有一个应付不来的,你又如何笃定你以为的就是我的本来面目?再说了,”她趋前一步,手指点着陈如海的肩膀说:“我第一次上二龙山就告诉过你,我对你们大夫人的地位是有兴趣的,你这么忘事的吗?”
陈如海望着眼前令人捉摸不够的叶小七,面色渐渐发白。天色阴沉得可怕,暴雨迟迟未下。陈如海喘着粗气说:“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敌人,你自然是什么话管用就说什么话。”
叶小七冷笑一声说:“我们现在倒不是敌人,可大夫人她是怎么对我的?三更半夜闯进我的房间,逼得我在众人面前……”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她原本不怎么准备计较的,可是人在心灵受伤的时候,感受到的痛苦便会被无限放大。
叶小七面色阴沉。她从上二龙山开始,心中就隐隐惦念着宏远县,她以为自己可以笃定那里将有一个人在等她,至少是相隔不远默默陪伴着她。为此她什么都可以忍受。然而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心中那种巨大的失落和空洞感瞬间侵袭了全身。她甚至有一个念头,想要毁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包括大夫人和刘应山那似有若无的爱情,包括眼前的陈如海,甚至包括她自己。
对耶,她早就被毁了,从被迷晕送入皓月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有家不能回了,虽然那里也不能算是一个温暖的家,但至少尚有归处。还有,那个时候她曾经满心欢喜的以为,处理完这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心无挂碍地随着凌云度离开了。
原来,她早就被所有人抛弃了。
她好无助。
就在陈如海和叶小七面对面沉默时,刘应山和大夫人走了出来。
叶小七收起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娇笑着走过去,站到比大夫人更要贴近刘应山的位置,用柔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