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的日头,毒辣的日光晒得大地焦黄滚烫,花草都打了绺儿。
青柳巷南北一条宽阔的巷子,坐落着独门独户一座宅邸。巷尾长着一棵粗壮的老槐树。
树下梳着双髻的青衣小丫鬟汗如雨下,扒着树干往上望,顶着炎炎烈日道:“八姑娘,你快下来吧,等会夫人寻不见人,府里又要跟着折腾了。”
头上一阵沙沙声,没过一会,两根枝繁叶茂的树杈中间探出个脑袋来,满头珠翠钗环叮当作响,恨不得要在脑袋上开个珠宝铺子。
树上的人艰难往下望,巴掌大的脸上一对水灵灵的杏眸,小脸白嫩嫩的,笑起来一边一个浅浅的梨涡。
清苓低头拨开树叶,脆生生道:“喜儿,你先回府吧,我再等等。”
喜儿焦急地张望了几眼,恨不得越过这不高的府墙。
心想这位陈大人不愧素有清正之名。年纪轻轻虽已是朝中重臣,但陈府却窝在个巷子里,院落狭小,整个府宅甚至还不如清家一个花园大。
方才她经过府门留意了片刻,陈府里走动的也不过一两个仆人,根本没有陈大人的影子。
喜儿又抬头劝道:“咱们来了这么久,姑娘也趴在树上看过了,的确没见着陈大人,估计是出府去了,咱们明个儿再来。”
“不成。”清苓小脸一皱,道:“喜儿你先回去吧,我今日非要见到他不可。”
喜儿急得围着树来回转悠,她哪里敢先回府,清家上下只八姑娘一个女儿,平时里都是千娇百宠着,万一她家姑娘有丁点闪失,她哪里担待得起。偏偏她们是从府里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夫人发现人没在屋里,府里少不了又一番折腾。
树下的人心急如焚,树上的人倒是悠哉悠哉,等得心甘情愿。
清苓窝在一堆绿叶子里闷得直冒汗,身边蚊虫飞来飞去叮了满身包,刺痒地抓耳挠腮,心情却是无比明媚。
她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望向下面略显空旷的院落,回想起见到陈卓珺那天,离今日已过去了半年有余。
——
半年前,宫宴那日,金殿笙歌,大雪压弯了寒梅。
大殿上,群臣依次落座,举杯称颂君王,欢声谈笑。
清苓向来不爱掺和这种场面,偷偷离了前面的席位,躲在人堆里跟女眷们玩闹。
宫宴上君臣同乐,不论官阶大小。殿中一曲接一曲的献舞,广袖仙裙飞舞,琵笆丝竹声杂错,一时间热闹非凡。
清苓猜不出字谜罚了几杯酒,东倒西歪有些不胜酒力。
正玩到酣畅的时候,乐声忽地戛然而止,殿内顿时归于寂静。
身边的夫人小姐立刻端正了身子,有人碰了碰清苓算作提醒,她迷迷糊糊朝殿上望去,殿前多了几个身形魁梧的异族男子。
来者为戎国使臣,奉戎国国君之命,赶在宫宴的日子,千里迢迢献上贺礼。
如今赵晋戎三国平分天下,大赵地处中原腹地,连年风调雨顺,国富兵强。晋、戎二国虽然眼馋这块宝地,但始终对赵国心存忌惮。
今日赵国宫中摆国宴,论功行赏,举国欢庆,戎国派使臣前来,心思绝不止是送贺礼这么简单。
戎国人人尚武,性情豪迈狂放,使臣几杯酒水下肚,果然叫嚣着要和中原的勇士切磋。
说话那人是戎国闻名的勇将,清苓以往只听说过他的名字,此时见到他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身长八尺,人壮如牛,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扫过来,看得在座的文臣皆是一惊。
外邦来朝,宫宴上切磋武艺的事情时有发生,清苓本没放在心上,伸手想要尝尝桌上那叠八珍糕。
却听使臣站起来,举了一杯酒道:“早听闻中原多出英勇之士,京城当属清家满门忠烈,是天下尽知的豪杰,我等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知今日能否见识一二?”
提到清家,清苓心头一震,登时酒醒了一半。
清家人世代习武,从清苓太爷爷起就领兵打仗,因为在朝中不结党站队,几辈都只是官职不高的武将。直到她父亲清延州为当今圣上效力,参与夺嫡之争,最后圣上独掌皇权,清延州跟着升官加爵,官拜大将军。
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晋、戎两国常有天灾发生,始终对大赵虎视眈眈,近年来周边小国也开始蠢蠢欲动。清苓上面有七个哥哥,眼下有六个都跟着父亲坐镇边关。
清家除了女眷,只有她七哥清元凌留在京城。这五大三粗的使臣提出要和清家人比试,究竟是何居心?
清苓眼珠一转,落到她七哥身上,快速朝清元凌使眼色。可她七哥根本看也不看她,正襟危坐道:“陛下,元凌愿意一试。”
金銮殿上,众人纷纷扬头望去,清苓以手撑额,叹了一口气。
以她对七哥的了解,就知道他指定出这个风头。
众人只见一道湖蓝的身影现于殿上,墨发高束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