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鸣虫噪,圆满枕手侧躺,睁开双眼,只觉得烦闷。
她这是让修文传染了浅眠症吗?
不对,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轻轻叹了口气,圆满起身,轻唤外间守夜之人,君欢闻声推门,噔噔跑进寝舍点了灯:“娘子,怎么了?”
圆满挪了挪位子,轻拍床榻:“我睡不着,君欢陪我看话本子吧。”
君欢双眼一亮,点头道好。
既然老想着他,不如干脆用上脱敏疗法,以毒攻毒。
修文所送画册箱子正放在床尾,圆满打开箱子,找寻起来:“君欢,你看看想听哪些故事。”
她近来在教君欢小丫头认字,读画本是最合适的方法。
知道是阿郎所画册子,君欢跟着小心翻找,口中念叨:“这本好,这本也好,我喜欢这个小兔子!还有这本……”
圆满笑道:“一本就好,一本画册好多故事了。”
话音刚落,只听君欢“咦”一声,圆满凑过去看,君欢疑惑道:“这本没有故事,就画着个娘子呀。”
圆满接过来翻阅,随后瞪大双眼,再凑近细看,接着慌张合上画册,抱在怀里。
镇定片刻,圆满拿起床头画着各色上古神怪的画本,塞给君欢:“君欢,我忽然想自己看。你去躺椅上看这个,好吗?”
君欢虽然不解,却是乖乖点头,翻身下榻看鬼怪志异去了。
见君欢在屏风后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圆满才慢慢打开怀中画册。
其上所画娘子,那衣饰装扮再熟悉不过。
那娘子披了裘衣,于灯下蹙眉书写,其旁注解:“满神态笃专,身小志远,堪为当世民间第一史官。”
那娘子身着斗篷,指尖接雪,笑靥如花,旁书:“满指尖雪花,不若其人万一。”
那娘子手捧明珠,神色认真恳切,旁书:“满赠余明珠,诚心可鉴,甚矣,余心动容。”
……
圆满看得满面通红,咬唇痴痴笑着,鼻尖却发酸起来。
原来,在修文心中,她是这样的形象。
这样鲜活、投入、可爱、体贴。
合上画册,圆满将其抱入怀中,咚一下侧身躺倒。
圆满翻身——他说雪花不若她万分之一哎……
再翻个身——他夸她细致体己,还说她是民间第一史官哦……
整个人蜷起——他说他心动呢……
圆满忍不住轻轻哼笑,引起君欢注意:“娘子?”
圆满以被蒙脸,尖叫出声。
啊啊啊!她!好!害!羞!啊!
“你是说,娘子昨夜看画册着了邪?”君好讶异道。
君欢神色凝重点点头:“娘子在床榻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怪吓人的。”
君好探头,看圆满娘子正哼着小曲摘茉莉花,又转头回来:“看着不似有异常,倒欢快了许多。前些时日那般心事重重,也不知是遇上何事。”
君欢焦急摇起君好手臂:“好姐姐,昨夜是我找出那本怪异画册的,若娘子真着了邪,怎么办!”
君好轻拍君欢,宽慰道:“别急,你继续观察娘子举动,若有异常,咱们再作应对。”
算算时日,许是阿郎要回京了。
君好了然一笑,是了,阿郎离京,娘子不舍,才那般闷闷不乐。眼看阿郎即将回府,娘子欢心也是自然。
阿郎离开前晚,还在唤鹊阁外站了许久,又不许她通报,以免扰了娘子。
君好摇头感慨,真是难分难舍一双璧人。
君府众人哪知,此刻回京路上,自家阿郎却是心有忐忑。
抵京后免不了一些收尾工作,待启程回府,已是亥时。
“阿郎,今夜尚要回府么?”君信问道。
“回府。”明日休沐,今夜天色再晚,便是回去收整一番,也能睡个整觉。
“是,阿郎。”
不知圆满此刻是否安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细数起来,他该百岁有余。
卿儒不自觉扬起嘴角,若真如此,圆满怕是看不上他这老头了。①
次日,由于不用上朝,卿儒起得晚了些。
“阿郎。”
如常晨练后,卿儒才沐浴洗漱完毕,君信却前来寻他:“娘子于啼莺榭有请。”
卿儒心下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
圆满这是,不生气了?
何止不生气。当卿儒匆匆赶去啼莺榭,见到那甜笑盈盈的小圆脸,简直有些不可置信。
多日不见,他的小娘子又灵秀可人了些。
心旷神怡之感还未遍身传透,脑中适时响起翊王玄兔那句“小娘子有时笑着却是要动怒”,卿儒忽而头皮一麻,略有些僵直地落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