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现下全国各地,官办学堂与民办学堂比例如何呢?”
“官办书院至州一级。至于州下各县,较为正规的民办学堂,便是寥寥了。圆满有何想法?”
“这次疫灾,我是用上了在家乡时所获学识,才得以保住这条小命。方才便生了个想法,想说与你这侍郎听听。”
“卿儒洗耳恭听。”
“如若官府能普及防灾学识,那么,民众避灾时,便能多一分生还可能。普及学识便需有载体,各县若能再设一些正规学堂,也不必官府全资,鼓励私人书院与官府合力建学,一方出名、一方出利,各有所得嘛。若再设定诸如‘避灾学习日’,借学堂用地,请各行业技艺专精者讲学,令普通百姓,亦能掌握些许常见的避灾学识。”
“圆满,你可曾想过,若真如此,学子增长数目便相当可观了。”
“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学堂门槛降低,民众对学识的渴求升高,将来考学人数势必暴涨。可官方却是万不可盲目取用,为官门槛势必要随之增高的。”
“圆满此言在理。自古设官分职,恩荫祠禄,皆有定数。只是,当今圣上仁厚,广征荐辟,确有增员之势。”为此,圣上于吏部李尚书处,可是碰了不少钉子。①
“增了官加了职,费用总得跟着加,税赋的盘子就那么大,天灾频发,取之于民势必多用于民啊。再撕开这个口子,往后怎生约制?”可不是她鼓吹内卷,这冗官冗费的后果,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卿儒思忖片刻,笑着问她:“你从何处习得的思路?”
说到专业,她可不困了哈。
圆满仰起她那被历史学塞满的脑袋:“不才,脑袋里装着的,全都是各科先生辛苦塞进的专业知识。”虽然,还没有怎么消化,只能纸上谈兵,给侍郎意见箱投个稿而已。
卿儒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摸摸她的头:“现下,这脑袋不可过分劳累,也该好生歇息了。”
噢,好吧。
福第山崖洞完整的骨文摹本,终于到手了,圆满不顾身体没好完全,麻溜开工。
译解骨文之余,她听说卿儒受长溪县令之请,前往舍一圣神庙视察去了。礼部二把手来地方视察祭祀工作,倒也是职能对口。
疫灾之后,本就香火旺盛的舍一圣神庙,更是挤满了香客。
为防并未完全控制下来的疫灾蔓延,官府不得不下了限流令。
说起来,出于专业属性,她也一直想着,要去舍一圣神庙看看。《凤源录》虽说记载了始凤和七神的诞生起源,可诸神传说,在民间却是由来已久。
所以,结合民间信仰与当地传说,说不定在译解骨文时,还能有些意外收获,她还能增长一些见识。
“娘子,此处乃守宫堂,供奉的是守宫仙君。”圆满在庙中管事引领下,参观起来。
因为限流令,圆满本想着到庙前排队领取进庙名额。奈何,维护秩序的衙役认出了卿儒,非要把他们请进庙中去。
他俩是差点被那些个糙汉,抬着进到庙里边的。
圆满看着身旁好整以暇的卿儒——兄台,说好的微服私访呢?还有,不说官府的人,刚才在队伍里,就有些女郎对他不住打量,掩嘴窃语的。
看来,下次不能带修文了,这家伙太是招眼。
“相传,舍一圣神化身凡间女子,行医至现今长溪一带时,为毒蝎所伤。恰有守宫在旁,自断其尾。舍一圣神将断尾研磨外敷,以毒攻毒,圣神凡体得以救回。此后,圣神便收守宫随侍左右。后凡遇百姓遭蛇蝎之害,守宫屡断新尾,救民于危。是以,守宫获封仙君之位,得享香火供奉。”
圆满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传说。
她先前在文史馆,翻阅到的记载,倒是写着由于守宫仙君断尾再生的能力。民间以为,孩童多动易伤,若有守宫仙君护佑,伤口处定能医愈如新。因此,守宫仙君在许多地方还是孩童的保护神。
“前方便是舍一圣神正殿。”
作为七神中唯一一位,带有绝对正向属性的圣神,舍一的医愈之力,与水火土木等自然力量相比,是难以称得上对等的。
但正如《凤源录》“至世仁心,顶礼舍一”一句,医愈力量再弱小,虽远不能起死人肉白骨,但缓解疼痛、延续性命,于人而言便为大善。
谁不愿平安康健、少病少灾地度过一生呢?
圆满入乡随俗,同卿儒一道跪拜上香后,二人刚行至庙门,圆满便按着卿儒道:“修文,你且在此处等我,方才忘了添些香火钱,我去去就来。”
卿儒取出钱袋递给圆满,圆满却摇摇头,伸手推拒。见她转身远去,卿儒便静立门口,接受来去香客的目光洗礼。
年岁大些的夫人,经过时定要凑上前来,将他瞧仔细了,口中赞叹“哪里来的俏儿郎”。那些个妙龄娘子,三两成群,皆衣袖掩面,娇笑着偷偷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