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前方夜雾被火撩开，水中伏尸无数，江风拂面，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场残酷的战斗，到这里应该算结束了吧。脑袋里绷紧的那一根绳终于松了下来，乔知鱼缓缓放下弩箭。
龙骧恢复了正常的行驶速度，与正在燃烧、缓慢下沉的敌方大船擦肩而过，很快将其远远甩在身后。
客舱里不断有乘客探出头，他们在船舱窗口张望，随后被满地尸体血液的甲板骇到，发出惊呼。
头顶明月清冷，拂面江风冰寒。
爵室房顶之上，乔知鱼一个人站着，举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手心，手背，全是猩红，血渍浸透了每一条指纹，浸润了指甲的缝隙。这些血，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更多的是别人的。
今天她杀人了，杀了好多人。
求生不易，杀人非她本意，自保才是。
她闭上双眼，心情复杂。不论如何，做了就是做了。她愿意为今晚她所做下的一切承担责任，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魂，那冤魂尽管来找她寻仇，如果这些人的家人要报复，也尽管找她。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良久，她睁开眼，叹了口气，跳下爵室屋顶，往房间走去。去看看安颜吧，刚刚外面杀声震天，不知道她和翠儿怎么样了。
可当真的走到安颜门口，伸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沾满血的手，却又犹豫了。
她满手是血，满脸是血，满身也是血，一身浓重血气，现在进去，合适吗，会不会吓到她们？
安颜和翠儿，都是十六七岁，闺阁里面的小姑娘，此生第一次出远门，就要跟着她经历腥风血雨，这对她们又何尝公平？
她带上安颜的初衷是想带她离开江阳，免得被张家和柳家纠缠，可她身上的麻烦实在太多，引来的危险也太多，谁离她越近，谁就会和她一起被卷入风波之中。现在带安颜一起前往上京，还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吗？
“是谁，谁在外面？”屋里，翠儿颤声问，声音里有浓到化不开的恐惧。
乔知鱼收起了手，站在门外，回道：“是我，我来看看你们。不用开门，外面味道大。你们没事就行。”
“乔公子。”翠儿喜出望外的一把将门拉开，随后被面前这个血人吓得尖叫一声，以手掩唇，倒退几步，满脸惊恐。
“叫你别开门。”乔知鱼赶紧找补，“呃这是鸡血，我在杀鸡。或许你不相信，但你可以把它当做鸡血。”
“乔公子，别解释了。我们在里面听得清楚，什么都知道。”
翠儿皱眉苦笑，说起正事，“小姐发烧了，精神很差。正想来找您，外面就乱起来。”
她的身后，小床上，安颜神情怏怏的靠在床头，半垂着头，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发烧？外伤后发烧，这可是伤口感染的前兆，要好好重视。
乔知鱼赶紧从怀里摸了一瓶消炎药，吩咐着用药频率，然后凑过去放到安颜床头，又不敢靠太近，怕血腥气熏到她。正要收手离开时，手腕却被人猛地拉住。
乔知鱼惊诧回头，安颜从被子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努力的支起头，直直的看着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那双乌黑的瞳眸中满是崇拜。
随后，她伸出另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
……
许久以前的一天，江阳城中，酒庐后院，芭蕉树下，树荫清凉。
小绣娘端出两盘菜，放到石桌上，等待小酒户下筷。
“怎么样怎么样？”小绣娘期待的问道。
小酒户两眼放光，竖起了大拇指，“绝了！”
她疑惑的也跟着学，竖起自己的大拇指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特别厉害的意思。”
就是特别厉害的意思，特别特别厉害……
乔知鱼鼻子一酸，不知为何眼前雾起，眼睛急忙狼狈的望向斜上方。此刻，她眼圈红红，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差点忘了，你是个好战分子。”
新婚之夜，发现被骗，操起剪刀怒而捅穿新郎官大腿的姑娘能是什么善茬，其实就和她乔知鱼是一路货色。
她们走的压根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路数，她们离经叛道，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怕仇敌的血溅了自己满身，又怎么会被血气吓到。
“区区几个小毛贼罢了！全都被我拿下。”
她破涕为笑，在安颜崇拜的眼神中愈发膨胀，“而且我是主力，我超强！其他人都没我厉害！”
最后，她看着安颜把药吃了，再花孔雀一般的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战绩。眼见翠儿帮安颜掖好了被角准备熄灯休息了，她才笑嘻嘻的的从房里出来。
站在甲板上，迎面江风徐来。此时的风好像还是刚才的风，但吹到人身上，不知为何，吹得人心结全消，郁气尽散。
她这段时间总有些畏首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