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人,单是秋纹,便要第一个不依,非得跟宝玉当堂锣对锣鼓对鼓,说个一清二楚:究竟是有人偷奸耍滑,还是有人掐尖卖乖。
如今怡红院里是宝二奶奶当家,平素看着最是和蔼好说话的人,却让怡红院一众作威作福惯了的丫头们个个不敢辩驳,肃容屏息,一声儿不闻。
可恨宝二爷,看自个儿的院子竟是比外面客栈还不如。
客栈还有个落脚歇宿喝口水的时候。自贾母生病以来,这都多久了,宝二爷硬是日日守在贾母处,只把煌煌一座怡红院当成了空气虚无。
袭人忙道:“奶奶不要错怪了她们,是我心急了些。”
见宝钗坐下,赶上来替她取了簪花珠钗,松了桃心髻,又另挽了个半松不松的纂儿。
莺儿原本要上前的,看了这样,默默退了一步,自去一边站着。
“你急什么?”宝钗笑道,“怎么宝玉不急,你倒替他急起来?”
袭人脸上一红,勉强笑道:“奶奶说笑了。奴才做什么替二爷急,要急也是替二奶奶急呀。”
宝钗原本取了案上的黄柏煎煮冷香丸汤药,舀了一小勺,正往嘴边送,听了她这句话,小勺微碰白瓷碗壁,发出清脆一声响。
且将那碗放回桌上,脸上淡淡:“这是什么话,我竟听不懂了。我有什么可急?”
袭人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一时脸上紫胀,顺脚跪了下来,含怕带愧,低声道:“奴才说错话了,求二奶奶责罚。”
宝钗脸色有些发白,过了一会儿,却又缓过气来,笑道:“不过一句半句话,有什么要紧?谁还没有个舌头打结的时候?你这是做什么?莺儿,快扶你花姐姐起来。”
莺儿上前,扶起袭人,两人垂首不敢说话。
宝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想什么。只是宝二爷的性子,袭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这些年越发牛性,便是老爷的家法板子,都不见得能拐过他的意思来。”
袭人见莺儿只做个锯嘴葫芦,不声不响,只好说道:“奴才是哪个本子上的人,敢违拗宝二爷的意思?只是今儿下午,奴才二人按照二奶奶的吩咐,去栊翠庵拜见妙奶奶,竟是没进到山门,也没见着妙奶奶的面。奴才们惶恐,这才急着来讨二奶奶的示下。”
宝钗还没说话,一边站着的文杏先嘀咕起来:“她算哪门子的奶奶?”
宝钗脸一沉,呵斥文杏:“自己掌嘴二十。”
等文杏哭着掌完嘴,方叫人带下去搽药,一边对屋里其他丫鬟说道:“再让我听到这句话,可不是二十下便能脱事。”
众人惕惕然,齐声应了声是。
宝钗方对袭人莺儿笑道:“她不见你们,是她的事,你们却不可失了礼节。横竖你们闲着也无事,每日里去问候一声,尽到心意便了。”
等众人都蹑手蹑脚下去,单留了莺儿在一旁侍候时,宝钗方才叹了口气,脸上现出倦色:“当年琏二嫂子的心境,我今日可算略能体会一二。”
小丫头打了洗脚水来,莺儿蹲下替她捏脚,宝钗出了一会儿神,轻声说了一句话,莺儿没有听真,抬头看她,问道:“姑娘说什么?”
宝钗摇头不语。
刚才她竟是不知不觉,将心中话说了出来:她竟如此大度。
黛玉待紫鹃,如此宽厚大方,怎么看都不似作伪。这实是大出她意料。
对比自家一摊子事,不由得心中烦闷。
一则黛玉这次回来,瞧她的言语,似是已放下旧日心结。但宝玉的反应,她却有些看不透。他虽没有再如当年般痴狂无忌,然神情终究异常,究竟让她放不下心来。
二则便是妙玉这档子事。她虽然斥了袭人,心头却并非一无所感。贵妾身份,与一般姬妾通房绝非等同而语。若自身有个好歹,妙玉可直接扶正,做这正房太太。
算起来,妙玉出身官家小姐,并不比她低微。且听说宝玉回禀贾政时,贾政对她颇有赞许之意。
宝玉虽与她成亲,夜里却只是客客气气地远着她。却不知他对妙玉,又是何种情形?
若是妙玉抢在前头生出一子半女,那必然更是全家人的香饽饽,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思量来思量去,不由得生出几分懊恼来。
若早知道妙玉这一走,竟如此大张旗鼓地回来。当初她何苦多事,非要赶了她出大观园呢?
门外有人小声回话:“黄姨娘,二奶奶歇下了么?齐大家的这会儿来回事,二奶奶可要见她?”
宝钗精神一振,忙道:“让她进来。”
齐大家的是宝钗陪房,这会儿匆匆忙忙进来,行了礼,悄声道:“奶奶,齐大回来了,他照宝二爷的说法,去了江阴一带查访,城里城外的庵庙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过这样一个形貌的带发女尼来寄住。”
宝钗凝眉:“可曾问仔细了?”
齐大家的道:“奶奶放心,奴才知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