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的码头夜市由来已久。
早在寻思还在读高中时,这里就是吃河鲜的好去处。
小青年们有啤酒配烧烤,老大爷们则拿清蒸的毛蟹下黄酒。
酒精下肚,当头风再一吹,不醉也微醺了。
钱敏敏的车光底盘就比普通的高上一截,吃力地挤进码头旁拥挤的停车场,还差点剐蹭到车位旁的花坛。
寻思跟着欧小露下了车,钱敏敏大步领着他们往前——整个城市日新月异,这里的时光却仿佛停滞了。沿岸依旧满是大排档,空气里全是孜然的香味。
慎知还和向钟毅来的比她们还要早,各自占据着一张桌子,莫名有些剑拔弩张。
向钟毅看到他们便抬手招了招,慎知还没动,目光却也是跟着过来的——
那样的表情和神色,一点没有刚和另一个人相完亲的心虚,叫寻思看得心头酸涩,又很有些委屈。
她是真的不太懂这个人。
看起来是挺温柔、体面、聪慧的,对待别人也分寸感极强。
但对她,却似乎从来不是这么回事。
隔着烧烤摊缭绕的烟雾,寻思有股少年时代逃课被政教处主任抓包的错觉。
停留在车站的温暖怀抱恍如梦境,几个小时之前还拥有的,主动发照片攀谈的勇气,也显得那样的笨拙和可笑。
“发什么呆,”向钟毅招手,“都过来坐啊——”
欧小露还记得当年寻思挨打的事儿,挤到寻思前面,“钟毅哥,好久不见啦。”
向钟毅撇嘴:“我前阵子不还去过你店里吃饭?”
说着,他微站起身,一把拽过寻思,按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你总没失忆吧,几小时前我才送你到酒店。”
寻思“嗯”了一声,又嗫嚅了句几乎只有自己听到的“谢谢”。
慎知还便那么孤孤单单坐在另一边,盯着他们眼睛一瞬也不瞬。
他的白衬衣不知在哪儿沾了汤汁,袖口挽起来了还露着一大片的黄渍。
钱敏敏便打趣道:“相亲对象,你也一起过来坐呗。”
“相亲对象”四个字,犹如冷水掉进热油锅里。
在场几个人,谁不知道当年寻思追慎知还的那个疯劲儿?
寻思说不清是尴尬,还是茫然。
见欧小露担心地看向自己,她只好硬挤出笑容安抚。
另一边的向钟毅就没这么含蓄了,近乎幸灾乐祸道:“我说什么来着?”
寻思除了继续笑,也摆不出别的表情了。
向钟毅嘟囔了句“傻子”,招手让服务员上东西。
慎知还到底走到了这一桌。
只有钱敏敏和向钟毅旁边还有个座,他有些无奈地拉开椅子坐下,“这是长辈不了解情况才搞出来的乌龙误会——我们刚才不是说的清清楚楚的?”
话是对这钱敏敏说的,目光却看向寻思。
那头的寻思果然也不负所望的因为这话倏的抬了下头——但也只是那么一下,仿佛某种受惊的贝类,只一眼,就迅速缩了回去。
“那我们也是相看过了,”钱敏敏满不在乎地用桌角撬开一瓶啤酒,“叫一声相亲对象还辱没你了?”
“我……”慎知还当真觉得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他赶着周五下班来临州,其实是为了参加母亲王覃今晚的新戏首演。
演出一结束就跟着亲妈上了车,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庆功宴几乎是越州的小名利场。
王覃的剧团是纯民营的,虽然有地方财政补助,经费大头却要靠各种商业来赚取,自然少不了和各路企业打交道。
钱敏敏父亲是个老越剧迷,主动打钱给剧团排新戏不说,还异想天开能和剧团团长结亲家。
王覃以不管小辈感情的为由推了几次,恰巧慎知还来看演出,便觉得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也挺好。剧团事情又多,一直到了饭店大堂才想起来和慎知还提。
慎知还起初也没当回事,觉得说清楚自己态度也就行了。
见到钱敏敏人时,他甚至没想起来这姑娘是谁。
钱敏敏在父母面前是爽朗干练的女接班人模样,旁边一没人立刻就暴露本性了,开口就一句不阴不阳的“高考状元也会出来相亲呀?”。
不等慎知还开口,她又接着恶意满满地感慨:“当年看李寻思那个费劲的样,我还以为多高不可攀呢。”
两人没当场吵起来,也只是因为不想让爹妈下不来台罢了。
慎知还也是真没想到,寻思会在这时候来越州,更想不到晚饭时候还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钱敏敏这时候倒是很有“相亲对象”的自觉。
她还给自己倒啤酒!
他捂着杯口把玻璃杯挪开:“谢谢,开车来的。”
“找代驾嘛,”钱敏敏一点不生疏,“别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