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很想出院。
她才在医院里住了一天,不知为什么病房就成了接待客人的场所。
阿凉和慎知还离开没多久,向钟毅就来了,还带着钟向捷。
补课大约真的很耗费小朋友的心神,他垂头丧气地进来,连打招呼都蔫蔫的。
向钟毅今天带的东西更多,除了吃的甚至还有游戏机。
寻思看了半天《漂海录》,正头昏脑涨的,半个桃子下肚了,才仔细观察起他们兄弟俩玩的游戏……以及随手甩在她病床上的作业本。
钟向捷那字倒是挺好看的,一笔一划整整齐齐,正确率居然也不低,一页页翻过去打满了红色的勾。
钟向捷余光看到她在翻本子,立刻拿游戏机手柄往他手里塞:“姐姐你玩!”
他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顺手就把作业本塞回背包里。
寻思拿着游戏手柄哭笑不得——她本来就没什么玩游戏的天赋,现在一只手还受伤了,怎么玩?
向钟毅也才想起这点,便派弟弟和寻思一起操作——两人操作一个手柄哪儿有这么简单,小摩托不是撞墙就是冲出赛道,输得稀里哗啦的。
向钟毅不嫌弃她菜,钟向捷却忍不住了,非要把哥哥打败,人几乎都窝进她怀里了。
向钟毅表情越来越不好,三两下赢了比赛,一把将人从床上揪了下来:“写作业去!”
钟向捷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之前明明说给我上两天休息一天!”
“那你昨天的作业写完了吗?”向钟毅从他书包里拎出本子,“写完才能休息!”
……
兄弟俩斗鸡似的在病床前对峙,寻思看得有些羡慕——果然都长大了啊,自己当年要有个这样的哥哥,也天天跟着督促……
“吱呀——”
房门推开,也督促过某人作业、不能算“哥哥”的慎知还抱着书、拎着保温桶出现在她面前。
寻思下意识撑着床想要坐直,扯到腰上伤口“啊”的惨叫一声。
向钟毅离得近,松开钟向捷的手,弯腰试图扶她。
他手才一碰到她腰,寻思就疼得直摇头:“不用不用,你让我自己缓缓——”
门口的慎知还这才终于开口:“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能进来吗?”
“说不能,你就不进来了?”向钟毅就特别看不惯他那副 “假商量,真主意”的做派。
问得这么客气,怎么话没说完脚就直接迈进来了?
慎知还只当没听到,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去按铃:“我叫护士来看看。”
寻思是真觉得疼,忙不不迭点头。
护士来的很快,简单检查了下,训了两句又离开了。
慎知还便把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倒出来,给寻思端到床头。
寻思在向钟毅如有实体的目光注视下接过碗,硬着头皮道谢。
这还不算完,慎知还接着把《漂海录》摆在了她面前,开了柜子,取了他早上放在里的笔记本电脑,“东西记得吃,我回趟馆里。”
寻思心里松了口气,又很有些愧疚:“下次让阿凉哥来取就行了,太麻烦你了……”
慎知还笑笑没说话,摆摆手,转身离开。
向钟毅看得眼皮直跳,连钟向捷都嘀咕:“哥哥,你看来是要输了。”
向钟毅:“……”
寻思喝了汤,翻开书,意外地发现书页空白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手写注释。
“丧人:居丧守制人的自称。”
“一行日录撰集:动宾语序倒置,即撰集一行日录……”
……
她彻底愣住了,所谓的点校本,居然是他手写的批注?!
寻思正发着呆,书就被抽走了。
“什么书看这么入迷,也让我看看。”向钟毅一屁股坐到床沿,硬挤进来一座大山似的。
他挤就挤,后面还跟着个跟屁虫似的钟向捷,也踮着脚看。
“……人……自……南……北……”
向钟毅比小学生还是多认识一些字的,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言文看完,也下意识去看旁边的手写注释。
那些字也跟慎知还似的考究而俊秀,排列在空白处,看得他莫名焦躁,却又无可奈何。
寻思见他握着摊开的书不动,伸手要夺回去:“你又看不懂,快还给我。”
“你不也一样?”向钟毅嘟囔着,往后翻了翻。
果然只有前几页有注释,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这就仿佛是诈骗犯仍在地上诱惑人捡起的成叠钞票,去掉头尾两页,中间全是白纸。
“受害人”一旦捡起来,就入了圈套,再难逃脱。
寻思却浑然不觉,固执地把书拿回去不说,还一边喝汤,一边很没良心地催促:“你们要没事,也早点回去吧,我要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