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宁闻声，这才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王怀。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着，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王怀心跳如鼓，她知道，这是迄今为止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赌注。
若成功，则是与君携手，一生幸福。若不成，她就此收手，再不为此人心动。
她今年二十有二，随兄征战八载。她自知并非经天纬地的将才，以女子之身征战，所凭借的无非是自己那份不输男儿的坚毅勇敢，以及，皇兄的宠爱与信任。
到如今她年岁渐长，朝野非议不减，皇兄恩宠渐渐动摇。
可她不能退，已见识天地广阔的大雁，又怎甘心深锁闺阁，做回一只家燕。
她和玉如宁虽名义上为师徒，可其实不过是玉如宁做翰林讲经时，入宫给皇子公主们讲过几节课罢了，如今玉如宁不过领一闲职随军走动，也只有她永安公主执意以先生相称。
皇兄知晓她自幼爱慕玉如宁，若她执意要嫁，皇兄也会当她任性情痴，未必不生怜惜之情，她再从中运作一二，总能如愿。
“先生，我。”王怀叹息，“皇兄欲将我许给文家，我不愿嫁。你从来知晓我心意，今夜我只想问你，你可愿娶我，做我的驸马。你放心，我这人向来心宽。等你我二人成婚了，便还同从前无二。你喜欢谁便自喜欢去，我不在乎，只要你是我的夫君就好。”
利诱威逼行不通，而王怀既不是绝色，亦不懂女子的魅惑之术，手上筹码，唯有情之一计。
玉如宁万万没想到王怀深夜来访只为逼婚。
他后退半步，拱手道：“殿下非寻常的柔弱女子，夫家若欺你害你羞辱你，你定有办法回击。若夫家怜你爱你尊重你，你亦会同等待之。心有沟壑者，无论面对何种境遇，都能坦然自若，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更何况，你是公主，是圣上亲妹，是国朝将军，您会是天底下活的最舒心的女子。”最后这一句话，玉如宁说的坚定且从容，这是他对王怀最好的祝愿。他是妖，人妖殊途，注定不能与她相守。王怀不清楚内情，只当他入仕前学过道家术法，有些玄异之处。可他自己是清楚的。
他玉如宁可以无心无情辜负天下任何女子，独不忍辜负眼前这一人。
“殿下——”
寂夜冰凉刺骨，王怀的手无力地垂下，继而用力握紧了那枚血色的扇坠。她眉心微皱，花钿红艳如血，遮掩住额间一粒红痣。
那是很久的从前，玉如宁的一滴血泪所化，随王怀几番转世而不消。
从山间的采药女，到当朝的公主，玉如宁已守护了她许多次转世。
他这一生见识过数不清的花，或美，或妖，有的柔弱，有的刚强，千姿百态，各有鲜妍之处，但总有那么一两朵是他情有独钟，割舍不下的。
玉如宁接着道：“公主若真不想嫁人，那就收回你在朝中布置的人手，交回兵权，暂时称病，以待来日。以公主之尊，何必在乎区区长庆候的封赏。”话到此，玉如宁直言到：“阿怀，你现在的野心太大了。”这一句低声而无奈。王怀想以女子之尊封侯，到底触动了朝中许多人敏感的神经，尤其是陛下。毕竟封侯之后呢，她永安公主究竟还想要什么？
“野心？”王怀一下就收回了她柔美的眼神和姿态，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本将军战功赫赫，凭什么不能封侯。”
“凭你是女子，凭你是本朝公主。”玉如宁温声道，“你不能。”
王怀骄傲地扬起头：“当初，亦有许多人言辞凿凿，称女子上不了战场，打不了仗，可本将军就是做到了。”
“事在人为，我会证明是先生你想错了。”
撂下话后，王怀深深的看了玉如宁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