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缕光线自窗帘间隙斜射入室,许沉翡被晃到眼,下意识皱眉,抬手来挡时,意识陡然清醒。
她睁开眼。
昨夜还是敞开的窗帘被拉起,窗开了一道细微缝隙,有风吹进来时掀起窗帘,这才使太阳光有机可乘,干扰到她休息。
寂静的卧室内,只有她一个人。
许沉翡看见挂钟时针指向十的位置,一时惊愕不已,摸着脑袋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又或者是太久没有这样放纵过,如今的体力确实无法与年轻时相比。
可是陈嘉荣凭什么就可以早早爬起来,继续他那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工作?
许沉翡愤恨地想,趿着拖鞋去洗漱更衣。
下楼时看见施姐怀里抱着已经烘干好的床单和被罩,正准备走向庭院。
见到女主人,施姐停步问好。
许沉翡回以问候,随后指向她怀中之物,“这是要拿去做什么?”
施姐笑着解释,“今天阳光好,正好拿出去晒一晒,沾点‘阳光味儿’。”又说,“既然您醒了,稍后我把被子也抱出去晒晒吧。”
许沉翡道声辛苦了,不再多言。
施姐又问:“您要吃点东西吗?”
许沉翡想了想,说:“吃一点吧。”
施姐应好,将叠好的床单等物放下,准备先为她做些吃的。又说:“原本想叫您起的,先生说不必叫,让您好好休息。”
许沉翡面上有些挂不住,耳根微红,语气稍冷,“害我作息不规律,他还以为是做好事。”
施姐只笑,附和女主人的话说下去,“谁说不是,下次我一定叫您。”
许沉翡也笑,“还是施姐待我好。”
这番话待陈嘉荣归家时,许沉翡又向他重复一次,惹得陈嘉荣失笑,诚心请教她,“所以,下回我就该早早把你也叫醒,是不是?”
没等许沉翡回答,他做作惊呼,“可我哪里敢啊大小姐,你没睡足被吵醒的样子简直怨气冲天。”
许沉翡表情平静地翻过一页书,抬眼看他,“再重复一次。”
陈嘉荣立刻收声,装傻道:“奇怪,刚刚谁在讲话?”
很识时务。
许沉翡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放下书,走到他身旁,赞许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不要再这样,我有事情。”
实际上并不好奇她有什么事情要做,只是下意识追问一句,“做什么?”
“唐先生找我有事。”
“什么事?”陈嘉荣快忘记唐诚的存在。
他最近存在感略低。
自从许沉翡搬过来以后,见到唐诚的次数断崖式下跌。大小姐得空考取中国驾照以后,出行时嫌等人麻烦,开车也亲力亲为。
所以许沉翡也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
他没在电话里讲事情,这点许沉翡很欣赏。
“不要急,明日就知道咯。”
第二日,许沉翡来到阔别许久的海棠山园别墅,停好车,走进庭院,看见唐诚正在照料院中花卉。
见到她走近,唐诚将喷水壶放至一侧,向她微笑,“许小姐。”
许沉翡嫌他实在太过客气,好不容易纠正他称呼,这些日子不曾见面,又变成“许小姐。”
唐诚改口,“Sapphire。”
又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许沉翡邀他进屋聊,又不是外人,实在不必站在这里对话。
她今日恢复早起习惯,吃过早餐后没别的事情,想到唐诚说有事,便驱车赶来了。
“我每日都空闲,既然你有事,当然处理事情要紧。”
到这时候,唐诚却仿佛并不急于说正题,只是笑说:“有幸看过你策划的画展,有些理解为何诸多艺术家遗憾许沉翡老师鲜少出山。”
被他打趣,许沉翡也不急不恼,笑着回应,“我已经逐步恢复工作,只不过不想再去一线奔波。”
“嗯,老板有偷闲的资本。”
“我热爱我的工作,但更热爱我的健康。”
“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选择做策展人?”唐诚请她原谅自己的刻板印象,学艺术的豪门子弟,除却特别有天分的,似乎都是为了获得一个好听的名头,心安理得混吃等死。
许沉翡也诚恳回答:“因为我没有天分,也并不想混吃等死。”
她倒也有闲情逸致同他追忆往昔,“曾经看过一场中古胸针展,策划简直完美,有幸与策展人对话一番,从此确立理想。那时我大概正值青春期,被花花世界迷住眼,从此一头撞进去,不再回头。”
“如今搁置工作,是否遗憾?”
“自然有遗憾。”许沉翡托腮沉思,似在接受一场访谈,“不过,人的一生就是在为一些事情而放弃另一些事情。我没资格脱离这样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