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戚折枝在宠物店买完东西以后，便在周长空的车上睡着了，梦是非常复杂玄妙的东西，弗洛伊德甚至写过一本《梦的解析》，虽然戚折枝并不是他精神分析法的拥趸。但是那个梦确确实实地带着她回到了过往的岁月中。
那时候戚折枝刚刚从家庭的苦难中被解救出来，而周长空却陷入了相似的痛苦中。那时候他们还年轻，鲜花依然是鲜花，雨依然是雨，话语的背后没有任何隐喻，也不会坐着别的眼睛。
戚折枝是第一个发现周长空不见的人，那天他没有来上学。他们的高中是可以带手机的，她联系不上周长空，问起周爸爸也说他去上学了。她便请了假。
那是何桂迟离开后的几天，那天戚折枝非常清楚的记得那天下了非常大的雨，而且下了整整一天。她没有像现实一般到处寻找，而是来到了她记忆中那个公园。
她绕过公园的凉亭，来到了周长空坐的长椅上。她坐在了周长空的身边，不顾长椅上淌着的积水，为周长空撑起了伞。
周长空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白色的校服已经透出肉色。他眼睛也是水淋淋的，看着戚折枝说：“你来啦。”
“嗯，我来了。”戚折枝拿出餐巾纸给他擦了脸上的水，却怎么都擦不干。
周长空对戚折枝说，带着雨的水汽：“我妈妈不要我了，我没有妈妈了，小也。”
戚折枝见过何桂迟很多次，她是个非常温和的人，不会怀疑儿子是否早恋而断绝他跟其他女生的来往。甚至会邀请戚折枝来她家做客，为他们亲自下厨做饭，然后端着水果敲门送给在房间中的他们。
没有人会想到那么温和的母亲，那么爱周长空的人，最后会离开他们，并且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我对何阿姨的事情，也很伤心。”戚折枝抱住了周长空，无视他湿漉的衣裳，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周长空离开了她的怀抱，眼神带着质问，说：“真的吗，戚折枝？”
戚折枝有些被吓到，但是依然还是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你还是离开了呢？你跟何桂迟又有什么区别？”周长空声音含恨。
“对不起，我不想的。我……”戚折枝发现自己无法辩驳，她确确实实伤害了周长空，以他最痛苦的方式。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带着哭泣，带着乞求，她没有解释，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得到原谅。
戚折枝几乎是被惊醒的，她醒来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直在哭泣，无法顾及周遭的环境。
现在天已经大黑，夜晚将所有色彩碾碎。
此时的车已经停在戚折枝家那栋楼前许久，周长空一直没有叫醒她，他看着戚折枝做梦皱起来的眉眼，还有惊醒后无法停止的哭泣。他侧过身子，拿起餐巾纸给戚折枝擦眼泪。
戚折枝抓住了周长空为她拭泪的手，说：“对不起，周长空，对不起。我……”泪水哽咽了声音。
周长空伸长身子，抱住了戚折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我原谅你了。小也，别哭了。”
“你不应该原谅我的。”戚折枝反驳道，她依然在哭。
“戚折枝。”周长空声音放大了一些，他用双手抓住戚折枝的上臂，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和泪眼，说：“真的，在送你回家的那天，我们一起去戚惜缕公寓的那天起，我就发现，我没办法再怪你了，我只会难过你。”
“周长空。”戚折枝抱住了周长空，她依然在哭，语言也破碎，却说：“我真的，我一直不去细想我对你的伤害，你会有多痛苦。我一直在逃避，我真的对不起，我这样子对你也不好。我一直对你不好，之前这样，现在也这样。我不想对你不好的。”
周长空一直抱着戚折枝，他没再说话，等着戚折枝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戚折枝哭了很久，再次见面后，这是戚折枝哭最狠的一次，几乎濡湿了他肩膀上的布料。她哭着周长空，哭着自己的歉疚，哭着戚惜缕，哭着他们所遭遇的一切。
戚折枝几乎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下来，她闭上眼睛，将额头靠在周长空的肩膀上说：“对不起啊，我没办法控制情绪。”
周长空拍了拍她的背说：“没事，不要说对不起了。”
戚折枝声音有些沙哑，说：“我出去一下，待会再跟你讲话，好不好。”
“你去吧。”周长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别哭了，小也。”
戚折枝没有管自己哭花的妆面，她依靠在周长空的车上，点起了烟，这是她今天见到周长空以后，抽的第一根，烟雾伴随着叹息，慢慢飘出来。
她将烟蒂丢到了附近的垃圾桶，然后坐回了车里，在这一个要了命的夜晚。
“周长空，我梦到了我们高中时候，你坐在公园长椅上那天。”戚折枝靠在椅背上，说道。
周长空知道戚折枝在说哪一天，他甚至悲哀地发现，自己对戚折枝的容忍底线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