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天晚上,薛知终于没睡到床。
陆吾远远给她扔了枕头被子,“你睡沙发,晚上有别的事给我打电话。”
“你要出去吗?”
陆吾憋了一会,“我要锁门。”
没想到她手机没电了。薛知跟他保证自己不起夜。但陆吾还是把另一个手机给她。
事实上她真的没有起夜,她睡得很香很沉,第二天被手机吵醒,人迷迷糊糊还不清醒,伸出条胳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嗯?”
对面嗤的一声笑,终于吓醒了她。
薛知猛地坐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去拍卧室门,“喂喂陆吾!陆吾起床!”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这下可开了荤——对我哥好点啊,本来就割了手,可不要再闪了腰,要悠着点啊——”
陆吾开门出来,懒洋洋往门边一靠,一边用一只手拉衣角,一边问她,“怎么了?”
当然他的手机不漏音,他一句没听到,于是又问一遍:“怎么了?”
卧室采光很好,一整面墙都是弧形大飘窗,大捧大捧阳光洒进来,照出细细浮尘。
陆吾逆着光,上身套着乳白高领羊绒衫,下身穿一条纯黑休闲裤,裤角盖脚背,应该刚下床,连袜子都没有穿。
阳光在他周围闪烁,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没事。”她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去刷牙。”
扶墙跟摸到卫生间,刷头早已换好,大概是昨晚他洗漱完换的。满嘴泡沫凉得她脑子清醒了点,又往脸上拍了把冷水,这才出去。
从厨房里取出昨晚的蹄髈,烧热汤汁,咕嘟嘟冒泡时,下了两把面条,面条吸饱汤汁,醇香浓厚。
她做饭一向不错,陆吾吃了两碗。薛知怕他撑着,就在旁边剥柚子解腻。
薛知剥完柚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还是差点香倒,“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蹄髈。”
陆吾笑,一点点掰柚子吃。
“我们老家有一句话‘皇后娘娘也要下厨做饭’,我还想怎么可能呢,结果真是这样啊,”她摸着肚子,“劳动啊,看来什么级别的人物也得劳动啊。”
“我婶婶上海文工团的,据说当年是团花,后来给我叔叔当秘书,做红烧蹄膀给叔叔吃——没多久就领证了。”
外面下了一点雨,沙沙簌簌,隔着玻璃看,灰蒙蒙像一匹洗到起球的布。
她不想动,索性翘了上午大课,陆吾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壶果酒,倒在玻璃杯里,光色清透,像流动的水晶。
“其实我家跟姜南家···算有一点过节。”
薛知点头,“我早就知道。”
他笑,“你怎么知道?”
薛知挖冰激凌吃,可可脂又腻又香,她吃得倍香甜,“TVB上都是这么演的呀,你们之间肯定有点爱恨情仇——快让我八卦一下,你太爷爷搞垮了她太爷爷的公司,对不对?”
陆吾哭笑不得,“那年头哪里有公司?”
薛知这才睁大眼,“那是什么啊?不会是什么豪门秘事吧,真要是秘事你还是别告诉我,为这点事被灭口我可犯不上···”
他实在招架不住,“停!停!停!我爷爷就连云港一农民的儿子,称不上豪门。”
她笑嘻嘻抓他,“到底是什么?你悄悄告诉我。”
两个人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玻璃窗映着他俩的影子。陆吾看到她一点点凑过来。腰身抻得长长,像一只打哈欠的猫。
“我叔叔和她妈妈相亲过,我爷爷安排的,彼此都没看上。但我婶婶很介意,提到他妈妈都咬牙切齿的。”
她觉得不过瘾,“有没有劲爆一点的?”
陆吾只是笑,三只手指夹着那酒杯,原来又空了,他眼里盯着玻璃窗,手下又给自己灌了一杯,一口喝完。
他有点醉了,其实他酒量很好,所以觉得自己醉得不应该。但他就是有点醉了,身子不自觉往下滑,索性躺在地板上。
“劲爆的?行。”他淡淡说,“薛知,你十二岁的时候,我偷偷看过你睡觉。”
她愣了一下,“有点吓人啊。这个。”
他侧脸往她,“不记得了吗?”
她想了又想,想起来那年的确发生过一件事。
那天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阿姨性子急,总喜欢喝晾凉的绿茶,所以她提前烧水,结果打翻了水壶,热水泼在手背上,烧出很大很亮的泡来。
伤药很凉,但很快被伤口烧热了。
烧得痒痒的。
当晚留院观察,是双人间,隔壁是个比她大点的男生。她有点害怕,因为漂亮,她始终有点猎物的警惕性。
她躺在床上,一只手悄悄探出被子,手里拿着玻璃瓶,准备随时砸到地上——外面的人会听到。
结果那个男生问,“你拿着那个,手不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