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苏寻远,陈霜凌思索着,他们之间大抵还会有更多羁绊,她自己身上有许多自己也不知道的疑点。
她又去看身旁的白愈,对方放下书,端坐着望向自己,眼神温和而让人心安。
白愈大概没有什么追求,只待在她身边,她时常怀疑他的动机,又因为白愈面对生死那听天由命的态度而怀疑自己的怀疑。
“你看你的书,不必在意我。”她说。
面对这些问题,陈霜凌觉得自己就像喜欢潮湿却被太阳晒死的蜗牛,壳下的□□还在不断蒸腾剩余的汁液,然而灵魂已经升天。
“你脸色不大好。”白愈身子朝她倾了些。
“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只阴暗的蜗牛。”
白愈:“……”
蜗牛缓缓爬动,忽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顿了顿,慌忙缩回壳里,过了好一会儿见外头不再有动静,慢慢探出触角,紧接着被掀飞回原地。
……嘤。
锦秋扔去手中的树叶,不再看逗弄过的蜗牛,扯着嗓百无聊赖地向屋里喊:
“红绫——我好无聊。”
她今日着了身藕色褙子,倚着阁楼的栏杆,戳着自己颊边肉。
帘子被一双手挑开,锦秋一搭眼,瞠了瞠目,站直行礼:“问叶姑娘安。”
帘子静静垂在叶岑潇身后,无动于衷,锦秋低头,余光盯紧了那处,希望帘后能出现熟悉的人影。
“嗯。”叶岑潇淡淡回道,“红绫外出了。”
语毕,她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锦秋试探着问:“姑娘可有吩咐?”
平心而论,她有些怕叶岑潇。
似乎鲜少有姑娘愿意亲近叶岑潇,她不苟言笑,手段过硬,出了名的冷心冷面。
前些日子锦秋在驿站看红绫为叶岑潇擦剑,陈年旧血如一小片铁锈般形成薄面覆在剑身上,湿布搓在那儿,沁出的水卷着几分血迹,化成血滴,寂静的空气中渐渐溢散开腥臭味。
锦秋很难说明白这种腥臭,先前沈府常常有腌臜事,她闻过尸体快要腐烂的气息,很沉重,但这和剑中血味不一样,总之,那剑上的血好像不止是液体,也像化成了一缕雾气,飘到锦秋跟前,呈现若有若无的红黑色。
“她可曾来信?”叶岑潇的声音将雾划破了。
锦秋揪着衣袖:“您是说陈姑娘,还是段姑娘?”
段绪年信件地点一向很随机,有时在锦秋这儿,有时又到陈霜凌那儿,可能大户人家的姑娘喜欢同一封信多记几次,不心疼笔墨与鸽子。
“陈霜凌。”
段绪年的信几乎都是属于陈霜凌的,她们看了也没什么作用。锦秋曾对窥探他人信件而充满负罪感,但叶岑潇告诉她,段绪年与陈霜凌的来往,没人会在意,只好奇几方与沈家的周旋罢了。
“我们没告诉她咱去哪儿了,姑娘她来不了信。”
“好。”叶岑潇转身就走,帘布被掀开又放下,晃了两晃。她俩就像阔别到没有任何感情一般,只走个过场来问两句,有没有回复都无所谓,甚至,杳无音信对她而言更省事。
锦秋连玩蜗牛的心思都没了。
她们已经离开驿站好几日,她什么都没有做,红绫与叶岑潇出门办事也不会告诉她,根本融入不进这二人。
当初她跟随红绫过来,也不过是京城于她而言并不安全。
锦秋又坐回去,望天上来来往往的鸟雀长叹:
“最近鸟怎么这么多,好想看话本子,呜……”
*
陈霜凌与白愈原路返回,率先要攻破城门那一关。
虽然他们在乌恒玩了几日,并州比前几日松懈不少,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在距离城门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下,车夫是问驿站借来的人,嘴很牢。
白愈:“新上任的接替者,会是叶岑潇暗中推上去的人吗?”
“大概不会。”陈霜凌说,“叶家近来应当谨慎行事,原本出京城就是较为危险的事了。”
现下太守已死,只希望不要有旁人再知晓此事。
思索到什么,她话音一顿。
叶岑潇问前太守借兵,太守定然知晓她不安分的动作,但自己又为了逃离,恰巧引诱白愈杀了太守。
叶岑潇是用自己换兵的人。
同样也是最知自己口蜜腹剑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霜凌突然笑出声。
“原以为她在算谋上一窍不通,原来还挺能拿捏人心的。”
明明是如此容易破解的局面,但叶岑潇实在是过于了解自己。
“此话怎讲?”白愈问。
陈霜凌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叶岑潇不会伸出救人的藤蔓,我们无需将寄托放在她身上。”
原本她还忧心关于叶岑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