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芸回到工厂,当天夜里便发了高烧,到了第三天,高烧依旧不退。
“小芸,你今天就别上工了,歇一天吧。”李凤娇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
“我再躺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吧,帮我和阿隆哥说一声,我一会儿缓过来就去上工。”
“你都是车间主任了,谁还管得了你呀,你就老老实实休息吧。”
“不行,就因为我是主任,才不能偷懒呢。”钟小芸说着便咳了起来,阿娇连忙帮着抚摸她的后背。
“都病成这样了!还整天想着上工,我给你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你想着喝,我现在去给你弄点退烧药回来吧。”
陈凤娇离去以后,整个楼都静悄悄的,钟小芸闭上眼睛,便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日的场景。眼泪不住地从她脸颊滑落,绝望包裹了她全身。她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我配不上他,原本就是我配不上他的,阿哥说得对,他不过是和我玩玩儿罢了。”她的手触摸身下柔软的席梦思,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她忽然想起自己在钟浦乡的日子,想起自己离乡前的壮志豪言。
“不,我不能输,我不能就这样被打倒,我不会输的!什么狗屁爱情,他不稀罕,我也可以不要!”她挣扎着起来,怎奈天旋地转,浑身酸软,半点动弹不得。
恍惚间听见一阵脚步声,“咿呀······”门开了。
“这么快就弄到退烧药了吗?是不是车间出了什么事,阿隆哥叫我去上工啊?”
“哎呦,都病成这样了,还上什么工呀。”刘管事笑吟吟地提着一桶稀粥小菜,自顾自地在餐桌上摆弄。
“刘姐,你怎么来了?”钟小芸一听声音,连忙要起来。
“快快快,别动了,赶紧躺好了吧。”刘管事上前按住钟小芸,“哎呦,病了就是要请假休息的呀,哪有人生病了还要去上工的,快躺好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车间出了什么事情要我过去处理吗?”
刘管事端来热乎乎的稀粥,“没有没有,十车间那边一切都好着呢,听说你生病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肚子饿了吧,发烧了更得吃点东西,肚子填饱了才能好得快。”
“那就好,我不饿。”钟小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刘管事扶着钟小芸坐起来,“怎么还哭了呢?是不是想家了?哎呦,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很不容易哦,生病的时候要是阿爹阿娘能在身旁照顾,那是最好了,你要是不嫌弃,刘姐也能做你的大姐,多少吃一点吧。”
钟小芸点点头,忍不住哀恸大哭。自从几个月前她偶然撞见那一幕,便没有再去过三坊路了,而今被心爱的男人抛弃,她不觉悲从中来。
“妹子,你是不是跟男人吵架了?”刘管事试探着问道。
钟小芸咬着牙,不做回答。
“其实男欢女爱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要看缘分的,你刘姐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呢,那个人是我在老家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们私下里许了婚约,那时候我还以为我能和他走一辈子呢。”
“后来呢?”
“后来他说要去城里做工,回来好给我盖个房子结婚,谁承想,他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呀?”刘管事自问自答道:“我到城里来寻他,才知道原来他给别人做了上门女婿了,他说跟那个女人结婚,可以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他不想一辈子跟我一块儿过苦日子呢。”
“真是个混蛋!”
“ 的确是个混蛋,不过他也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得肺病死了。”
“也算是报应了,那你还会想他吗?”
“还想啥呀,他也配!后来我就知道了,只有赚到手里的钱才是最踏实的,男人嘛,喜欢你的时候,嘴上都是甜言蜜语,遇到点诱惑就靠不住了,可世间稍微有点用处的男人,走在外面又四处都是诱惑嘞。”
钟小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刘管事见钟小芸卸下了防备,又接着说道:“其实男人这种东西啊,长得怎么样,能不能赚钱,我看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还是看他能不能疼你呢。”
“可是你怎么知道,一个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疼你呢?”
“处处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从前以为,他能一世都待我好的,他自己说过,会一生一世都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他狠起来,会不留一点情面呢?过去的那些情份,可以说不要便不要,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管事拍拍钟小芸上下抽动的后背安慰道:“男人嘛,想要得到你的时候,自然是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的,厌倦了以后,便能硬起心肠来什么情份都不顾了,照我说,你的模样这样俊俏,大可以找个更好的呀,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钟小芸回忆起两人的过往种种,又是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