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秦家别苑。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卫绮怀看着眼前钟慕两人煞有介事的三堂会审,心里悔不当初。
——要是知道凑个热闹会惹出这样一串麻烦,说什么她也不招惹表妹了!
那厢霍离忧已经结结巴巴地交代完自己一路上的经历,眼神不住地瞟向她,大概是指望她能求求情,别让这两位通风报信。
“咳咳,事情就差不多是这样了,”卫绮怀如她所愿,打断了她们,简短总结道,“她要逃婚,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又误打误撞遇见了我们。”
钟如星皱眉不语,卫绮怀觑她神色,不确定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慕展眉则一手托腮,意味不明地慨叹:“原来是逃婚啊。那霍姑娘逃得还真是够远的。”
卫绮怀:“既然是逃,自然是越远越好。”
慕展眉歪头瞧她两眼,缓缓笑道:“西陆和南洲之间的脚程可不近,光是御剑也要不眠不休整整一日半,霍小姐怎么偏就逃到这天涯海角的丹水城呢。”
卫绮怀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敷衍。霍离忧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主动解释道:“是、是因为家兄追得紧,他追了一路,我便逃了一路,才走到这里。”
钟如星问:“为何要逃?”
卫绮怀无言以对:“表妹你这话问得稀奇……她自然是因为不想同一个不爱的人成婚,才要逃。”
“婚可以退,为何要逃?”钟如星不解,然而她的语气却和她的目光一般锋芒毕露,“为何逃的是她?”
卫绮怀:“各人自有各人的苦衷。有人可以进,有人却只能退。”
钟如星沉默下来,慕展眉则笑了笑,轻而易举地换了话题:“话说回来,阿怀你是何时结识霍姑娘的,还这般热心地帮她逃婚?”
“还审上我了?”卫绮怀敲敲桌案,也笑了,“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两位是在我的房间里升堂啊。”
“我哪有审你的意思。”慕展眉抚着心口,欲言还休,“只是你竟连我都瞒着,好生叫人伤心啊。”
卫绮怀忍不住捏了捏她装模作样的脸皮,跟她算账:“伤心?既然这么看不得我眼中有人,那你方才怎么不帮我挡挡那两位狂蜂浪蝶?不会罢,不会真有人在好友被勾引得分.身乏术之时只顾着闷头喝酒?”
“啊……这个嘛。”慕展眉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纸扇,“哗啦”一声展开半面挡在脸前,隔着这扇心虚地笑,“美人心意,自是不好辜负。”
“那就辜负我咯?”卫绮怀哀叹着,有样学样,“好生叫人伤心啊。”
无视这两人纠缠,钟如星思虑罢,终于开口:“以我之见,她还是应当回去。”
“表妹,她只是逃婚,不是逃兵。”卫绮怀转头,望向那双不知通融的眼睛,“再说,这不过是别人的家务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霍离忧在她背后无声无息地用力点头。
钟如星低头呷了一口茶,抬眼与卫绮怀对视,眼底醉意已经散了七分,余下的全是不近人情:“卫绮怀,这场合籍大典牵涉者众多,世家仙门皆派了人去贺喜,你也在其中,必知其利害——一场喜事,若就这么无头无尾地中止,那与儿戏何异?蔚海楼又该如何向天下众宾客交代?若她日后归家,又该如何自处?”
慕展眉唏嘘:“确实是这个道理。”
“你我都知,两族名为结亲,实为结盟。”卫绮怀冷哼一声,“那些世家、那些宾客是为她而来吗,还是为这盟誓下的利益而来?既然不是她一人的喜事,那结果自然也不该让她一人承担——改变婚约、称病、甚至替嫁,可以拿来应付宾客的有太多太多,我不信这偌大家族竟想不出一个法子向天下人交代。更何况,若真要为大局牺牲一人自由,这大局又算什么大局?”
听到这里,慕展眉拍案击节:“不错,如此大局,不顾也罢。”
钟如星却语带讥诮,毫不相让:
“改变婚约?甚至替嫁?他们是做得出,可为了保她一人,便要推出另一个人吗?好,即便那一女子心甘情愿代她成婚,可婚姻之事无常难料,若那阮氏并非良人,难道你要她霍离忧一生都牵记着另一女子的安危,时时刻刻不得安心么?”
“至于称病拖延,那要拖至何年何月?”
“卫绮怀,她不是三岁稚子,她是蔚海楼的继承人之一。比起逃到什么天涯海角,她大可以回去亲自否决这婚约,一了百了。”
慕展眉随意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钟卫二人不约而同向她瞪去。
慕展眉眨了眨眼睛,折扇一摇,唇边笑意彻底隐在扇底了。
卫绮怀转过来,继续反驳:“一个人若是连家都要逃离,必然是已经退无可退了。这般处境,你竟要她回去?她能如何一了百了?”
“今日她能逃这一次,”钟如星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