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纾终于笑了笑。
卫绮怀理清思绪,开口:“我若是鬼祟,夫人大可以上报贵府家主。”
吕纾温声道:“姑娘且安心,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那夫人算是包庇我了。”卫绮怀抬眼,“夫人为何包庇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对方很轻快地笑道:“自然是因为你对我有用。”
“……”
第一次见面,对方便推心置腹地将“利用”写在了脸上,卫绮怀鲜少遇见这样坦诚得有些令人发指的家伙,登时无言以对。
她问:“我能为夫人做些什么?”
吕纾说得言简意赅:“海市。”
“夫人为何会知道海市?”
这次吕纾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听闻海市中奇珍甚多,有冉遗、脩辟、横公等等怪鱼,可是真的?”
假的,且不说那些都是千年前流行在怪闻异志里的奇鱼,早绝迹了,就说天生的妖异修炼未成形时,多多少少要受些地域限制,一方水土养一方鱼,怎么可能都汇聚在海市。
不过,要是她的意思是都汇聚在海市上出售,那就另当别论了。
卫绮怀随口敷衍:“应当是有的。”
吕纾从容道:“冉遗出涴水,脩辟出橐水,怎会平白无故地现于这西荒海市上?”
嘁,她这不是很清楚吗?
“夫人试探我?”卫绮怀说,“夫人既不信我,为何还要问我?”
吕纾反问:“可你若不是出自海市,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卫绮怀一愣。
吕纾又道:“方才你问我为何会知道海市,现下我对你亦有此问。”
卫绮怀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道:“说来话长。”
注视着她半晌,吕纾笑了起来:“跟我回去吧,小姑娘,我们可以慢慢说——这座岛上,已经很久没出过这样的新鲜事了。”
吕纾的庭院布置得精致典雅,地上竖着几架秋千木马,还散落着几个陀螺和风筝,颇有童趣,大约是给孩子玩的。
她们刚一踏入这间庭院,便有一个小姑娘迎上前来,抱住吕纾撒娇卖乖:“娘,不过是去敬香而已,你怎的才回来?”
这个小姑娘比虞涵还要小,大约就是戚洹了。
吕纾安抚了几下戚洹,将她打发出去玩了,然后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对卫绮怀招招手:
“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了。”
卫绮怀没客气,在凳子上坐下,决定说一部分实话:“我确实不是这岛上的人,准确来说,我来自四象大陆。”
她还在琢磨要不要跟吕纾解释一下四象神洲,就见对方呷了一口茶,缓缓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孤陋寡闻,这座岛上的人大都是做海上生意的,不至于连见识都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她说:“我只是想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卫绮怀思忖片刻,如实告知:“我穿过了海市。”
吕纾:“海市中有什么?”
卫绮怀:“各种各样的珠宝玉石,蜃楼,还有一位擅长制造幻境的妖异。”
她先前以为是先有了那架沉船再有的蜃楼海市,现在依照吕纾对海市的认识来看,应当是先有的蜃母,之后戚子炀沉船,蜃母再将海市迁至沉船。
如此说来,蜃母……好像一只寄居蟹啊。
“世人趋之若鹜的海市,却被姑娘寥寥几字说得无甚稀奇了。”卫绮怀说得无甚新奇,但吕纾却听得饶有兴致,“那位妖异可是传说中的蜃母?便是他将你送到此处?”
“是。”
“看来姑娘是得了大机缘,”吕纾打量了她几眼,笑道,“那么你是为何而来呢?”
这个问题也在困扰着卫绮怀。
她是为何而来呢?
或许是为了破案,或许是为了……
救人?
说不定戚泫在潜意识里也和树妖一样,有一个想要改变悲剧的念头呢。
卫绮怀说:“我应该是来救人的。”
“救人?”吕纾琢磨了一下她说的这两个字代指了谁,但是又不甚在意道,“那人有何危机,值得姑娘出手相助?”
有啊,你们一大家子都快灭门了,你说算不算危机?
卫绮怀怕把事实说出来吓到她,又怕她和戚晓虞晚荷不对付,再坏了自己的事,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双手合十,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吕纾沉默了一会儿,翘了翘唇角:“不过,倘若姑娘是遇上机缘来救人于水火的神仙,又为何只有我才能看见你呢?”
“……”好有道理。
“别人瞧不见你,便难以相信你的所言所行。姑娘现下境况,连取信于人都是难事,更别提救人了。”吕纾打趣道,“莫非是天道用心险恶,刻意难为姑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