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好年这日到访千金坊。
这是京城的总部,黛玉曾经去过千金坊的产业得月楼,那里金碧辉煌,就像黛玉平时所见。此处却不一样,并不是常见的门,而是铁制的,一眼望去有一种野性的美。
门口是两个中年太监,面白无须,看着却魁梧。低头向姑娘们问好,问她们要通行证。
姑娘们哪想到还有这件事,只得实话实说没带,那太监就让黛玉写下自己姓名,住址,自己拿着进去找人问询。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小姑娘,还是见过的,正是香菱。
林如海上京后没几天,香菱的母亲也被护送过来了,香菱母女厮认过。
香菱把她们二人迎接进去,黛玉好年见屋舍俨然,隐隐约约有读书声。
二人被迎进一间屋子,少有装饰。香菱给她们送茶过来。
香菱简单介绍一下,“许多事情都散在各地,这里只有一个办事的地方,后院那里有铁门,只有芳姑姑可以去,我领二位四处转转。”
好年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开口道:“还未恭喜甄姑娘寻到母亲,我们先去见过封大娘才是。”
封大娘略微读过书,她们去时,一个妇人带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一边穿珠子,一边跟着封大娘学字。
见女儿引人过来,封大娘忙起来迎接。
黛玉见那女孩儿可爱,解下自己的一个玲珑扣逗她,黛玉抬头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秋宝的,因为是秋天生的。”
黛玉为这个名字笑开,多朴素的名字,秋天的宝贝。
“真好,婶子家一定顶稀罕你的。”
香菱拉拉黛玉,引她出去,好年在屋里和二位婶子说话。
“林姑娘不知道,这小姑娘刚生出来,她娘的血还没有止住,她爹就要把她扔进沸水里烫死,是隔壁来帮忙的大娘抢出来的,送到这里的时候,比小猫也不如的。”
黛玉怔住了,她往常所见,最恶毒的父亲也不过是把女儿嫁给品性不好的人罢了,哪有对自己亲女儿喊打喊杀的。
黛玉心一疼,就滚下泪来,香菱叹息,“这里许多人都是苦出身,我原先在拐子身边,以为自己就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命人了,没想到……”
香菱也落下泪来,秋宝见两个姐姐久不回来,跌跌撞撞出来找,秋宝见她们哭了,着急哄她们,从母亲缝的兜里掏出糖来递给她们。
“糖,糖,吃糖。”
黛玉拿帕子盖住脸,不叫小孩子看见自己哭,香菱整理一下心情,蹲下对秋宝说:“你自己吃,姐姐们叫风沙迷了眼睛,一会儿就好。”
秋宝懵懵懂懂的点头,进了屋子。
香菱见黛玉哭得止不住,拉她进了另一间屋子,黛玉哽咽着对香菱道:“她手里的那块糖,……我……从前在宫里……看都不会看的……”
香菱沉默着给她顺气,黛玉哭道:“但是……那是她……她的宝贝啊!”
这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在缝补衣服,疑惑地看着黛玉,香菱解释道:“看见秋宝,有些心疼她。”
那女人嗤笑一声,“不就是刚出生就被亲爹喊打喊杀吗?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看着黛玉,“要我说啊,也就姑娘这样的金贵人儿才有力气哭呢!”
她抖抖手里的衣服,“有那时间不如缝件衣服,还能记分,月底分红呢!”
门外另一个女人掀帘子进来,“月桂,话不能这么说,那可是亲爹啊!怎么着,他也不能杀了自己骨肉啊!”
香菱无意掺和她们之间的事情,见黛玉大概止住了,便引她出去。
黛玉擦擦眼泪,问道:“那两人是——”
香菱解释道:“月桂姐姐是被亲爹妈卖了的,后面进来那个大姐叫芸香,她爹妈为了护住她叫人打死了。”
黛玉点点头,又落下泪来,自己比她们多些什么呢?不过是命好,投胎走运罢了。
她们回到封大娘的屋子里,好年正问秋宝娘家里还有谁?
秋宝娘答道:还有一个儿子叫春宝,也在这里。”
好年有些诧异,“怎么不见孩子父亲?”
黛玉很生气,想直接揭破了这所谓的父亲的脸皮。
那秋宝娘答道:“死了,他喝酒走夜路,叫淹死了。”她叙述得很平静,好像是在讲戏里的人死了,好像死的人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秋宝娘又继续道:“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他很能干,干农活一把好手,闲了还能去跟着人家唱戏,赚点零花。我刚生了春宝的时候,他还给我买了一个镀银的戒指呢。”
说到这儿,秋宝娘脸上出现了少见于这个年纪妇人的羞涩。黛玉沉默了,她想起来前几天见的那座金佛。想起来平儿手上的金镯子,想起来宝玉和她说,他的丫鬟们拿银戒指打水漂……甚至黛玉的首饰盒里从来没有过银的戒指,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