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穆林与周棠两人面面相觑,皆不懂长宁是怎样想的。事实上,长宁在说出那句话时已然后悔,她说话惯是不好听,一直以来鲜少有人喜欢她。总是将任何人推远,其实她比谁都懂独身一人并不好受。
直到温书朗那番话令她沉思,她对周棠是怎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
只是觉得少年单纯善良、意气风发,不应该与她这种人人喊打的粗鄙之人站在一块。
就似那日路过无意听见温书朗即李文歆的谈话,李文歆言:“我看皖皖并非对周世子无意,这丫头不过是傲气过了些,不愿仰望他人。周世子位高家境好,皖皖想要的是能够与她站在对等位置上的心悦之人。周家那公子我也瞧在眼里,是个品性良善谦卑之人,懂得放低姿态讨皖皖欢心。可皖皖要是迈不过去,只怕两人只是有缘无分,你我也强求不来。”
但温书朗显然不是这么想,反驳道:“你总是把那丫头说得这样好,我可看不出来。我知皖皖性子端正,可人生在世总要知进退。若是人人像她这样只顾全自己,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
他言之凿凿,惹得李文歆陷入深思,只叹气道:“或许这就是皖皖鲜少取得人真心的原因吧。”
那天过后,长宁坐在长阶上想了很久,她确实很少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一路走来,她与温家关系僵持,看得见温穆林的怨怼,却看不见他的忍让;看得见凌月的爱护,却看不见她并非真诚;看得见于筱筱的蛮横,却看不见她的心软;甚至看得见谢衍之的讨好,却不承认他的小心翼翼。
现如今她将一个活泼用心的周棠,逼得满腹心事。
她对周棠一直都是怀有好感的,只不过在那之前她一直在心中衡量,那人带给她的感情,她始终耿耿于怀。
可如今他要娶妻了,其实那时不承认的,如今也已经淡然了。
那日月光遮蔽,并不是什么好景色。只有少女坐在长阶前,望着手中那支磨钝的竹节匕首,下定决心暗道:谢衍之,日后,我会找一疼惜我的人......我会用心对他好。
***
回想起来,长宁低头瞟过周棠放在石桌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就上扬了嘴角。
直到温书朗走来,满面红润之色,笑嘻嘻的打开石桌上一壶酒,饮了个痛快,随后大笑几声,道:“傻愣着做什么,都坐下来大口吃酒!”
长宁听着嘴角一噎,一副看傻子般的嘴脸,她不知道自己的三叔又抽了什么风,漠北士兵还未撤出云黎,此时饮酒只怕是会误了大事。
长宁这般想着,温穆林已然在旁出声制止,道:“叔父,前几日侄儿与你所说的那两个面具人还未有消息,此刻饮酒,会不会不合时宜?”
温书朗肉眼可见的止住笑意,接着是满脸无奈道摇头,回道:“那两人太过诡异,依你所言,途径难民逃亡之路,恐是冲着离城来的,却又在离城失去踪迹,想来是漠北一派。我已去信汝父,这几日越往下查,受到的阻力不少,好似有人从中特意掩护,怕是你父亲那边也鲜少可能获得进展。”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云黎虽不及漠北老贼那边战力非凡,但后方支援却明显胜过漠北。只要咱们拉长战线,定能打它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是目前来说,唯一可行之法。”
温书朗瞧着温穆林满脸苦恼,放宽心安慰道。长宁听着,只见脸色低沉,不知在想什么。
上场打仗她不懂,可总觉得拉长战线也并不是良好之计。漠北沉寂几年,所拥有的物资人力并非一概而论,仗着人多打持久战,太多变故,恐场面会不受控制。
人才战力上不可控,并不代表不能以战术代之。两国若处在未曾交底的情形下,战线拖延时长难以估计。但若是能从物资这点,云黎做出改变,漠北也难以取胜。
就在这时,久久未曾说话的周棠蹙眉道:“或许可以请吾父帮忙,若此人有心隐藏,想必在宫中扎根至深,若能请他帮忙,其中阻力也能化去大半。”
长宁在一旁观着,他眉宇间似乎稳重了不少。而周棠虽是深宫中颇受宠爱的天之骄子,但只要是用的到他的地方,也会毫不吝啬。离城之事事关天下,周相也不会回绝。反而是温家为叛军之嫌,周棠以身涉险,长宁不免有些许愧疚。
温书朗听着,喜道:“那就太好了。世子有心,臣便不再推脱,此事事关天下百姓,还请世子言明其中因果,臣感激不尽。”
“城主客气了。”周棠面带微笑,回得大方。
在温书朗心里无疑给这“上门女婿”在好印象中打了高分,长宁撞上温书朗投来的视线后愣了愣,他也毫不避讳,一心向着周棠,那眼神好似在场众位都能猜透。
——这么好的如意郎君,你怎么好意思推脱的。
“......”长宁抿了抿嘴,这才发现周棠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她身上,这一次,目光所至是,长宁脸上难得起了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