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烛正倚着轿窗睡得摇摇晃晃,猝然急停,她哪里能坐稳,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离地,半空中转了个身,仰面往轿门方向倒去。
下一刻,宽大的手掌落在身侧,一把握住她细肩,欲将她扶正。
眼前天旋地转,苏南烛方寸大乱,仓惶间,两手凌空乱抓,一手抓向延陵渺领口,另一只手则准确攥住他半缕长发。
她手细小,手劲却大,延陵渺吃痛,加之被她奋力一拽,也跟着失了平衡,一同跌倒在地。
所幸轿内宽大,跌至中央,延陵渺抓住一侧门框,才没让两人狼狈地摔出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惶然抬眸,眼前映入一片湖蓝绸缎,其上附着多片纤薄的碧青玛瑙,靠得实在太近,连缎面的祥云暗纹都清晰可见。
那是延陵渺的袍领。
“放手。”对方拍她手臂,语调低沉,显然含了怒气。
她瑟缩着松开,才回过神,就听得轿外传来兵兵砰砰的打斗声响。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全身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她准备起身,眼角猝然闪过一道寒光,来不及辨清,脖颈处迎来一股凉意,一支白羽箭破帘而入,擦过她喉咙,直直穿透轿壁。
苏南烛心头猛地一抖,险些惊叫出声,下一刻,延陵渺迅速搂过她后颈,把她按回到轿椅下。
“别出声!”
轿撵外,侍女们已经和身后突袭的刺客混战在一处。
“保护公子!”丹砂一声低喝,侍女纷纷从腰间抽出软剑,上前迎敌。
刺客见状,更确信三皇子就藏在轿撵内,出手愈发凶戾,攻势愈加狠绝。
轿撵内,苏南烛鹌鹑似的蜷缩在延陵渺身侧,屏住呼吸,后背冷汗涔涔。
本为保自身平安,才设计与他同行,不曾想这位石公子如此抢手,竟有人半道拦截,欲夺他性命。
好不容易走出忧弥谷,若死在这山沟里,可太不值当了!
苏南烛悔得肠子发青,脑中思绪卷作一团乱麻,手在佩囊内胡乱摸索,轿撵左侧突然受到撞击,她吓得浑身一震,一头撞入延陵渺怀里。
鼻尖隔着面巾,触上他略有松散的领口,能闻到其间萦绕的馥郁异香。
那气味她再熟悉不过,轿沿四角悬挂的香球,飘出来的,就是这浓郁又迷离的香气。
延陵渺被撞了满怀,脸色登时又黑了几分,他伸出一根手指,推开她乱蓬蓬的脑袋,试图拉开两人距离。
帘外刀光剑影,尘土飞扬。
侍女们功夫了得,刺客不敌,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多时,人手便折了大半。
领头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撤!”便准备逃窜。
丹砂哪能放虎归山,长弓拉满,听得一声琤响,白羽箭直直飞出,只一瞬,便穿透领头胸膛。
见首领身死,其余残部亦慌了手脚,心中生怯,也就失了战意,被侍女们逐一追上,手起剑落,性命尽数交代在这山林中。
待四周重归平静,丹砂上前禀报:“公子,刺客已除,无遗漏者。”
“好。”
延陵渺应声,拍去锦袍上沾染的尘灰,才将两腿发软的苏南烛拉起。
“事出突然,苏姑娘受惊了。”
他似乎习以为常,翻掌一抽,轻松拔去陷入轿壁的羽箭,而后气定神闲,重新端坐。
一场乱战如此迅速便落了幕,苏南烛尚在惊骇中久久不能回神,强忍下呼之欲出的粗鄙之语,换作一副可怜面孔,颤声道:“石公子,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柳眉微蹙,莹润的琥珀瞳浮起一层水雾,虚薄缥缈,浸得眼眶微红,泪珠盈盈欲落。
对方显然不习惯安抚旁人,半晌,只干巴巴一句:“有山贼突袭,侍女已将众人击退,苏姑娘不必担忧。”
“姐姐们功夫当真了得,只是……”她垂下头,额前细发低垂,挡住大半眉眼,“既知如此凶险,石公子为何不选择速度更快的车马?”
好歹被人砍上门的时候,也能给自己留条后路,若真打不过,大不了马鞭一扬,拼死冲出去。
不似如今这般,遇险只能在轿撵里等着,外头打赢了还能继续前进,输了,岂不就曝尸荒野了?
“车马颠簸,不够舒适。”
苏南烛被他的话噎住,冲到眼底的假泪也跟着刹停,再渗不出来。
似是辩解,也似在自我安慰,延陵渺重新拿过茶盏,幽幽补充一句:“在深山密林中穿行,偶有遇袭索财,也在意料之中。”
好一个意料之中。
一行人锦衣华盖,却不驱车马,选择抬轿步行,本以为是境况使然,毕竟三皇子自小入西蜀为质,如今得赦回京,并非能事事如愿。
如今看来,是他脑子有毛病。
苏南烛咬着牙,将满腔怒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