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元年的清河郡格外寒冷,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使平日里商贾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清河郡安静了下来。腊月十七这天的雪格外猛烈,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清河望族漼府东面跨院里却人来人往,丫鬟婆子来去匆匆有条不紊,一声嘈杂也无。
将将过午,突然一声婴儿啼哭响彻整个院落。
“生啦生啦!”是接生仆妇欢喜的声音,“恭喜七郎君,是位千金!”
“哈哈哈哈!好,好!”李氏七郎欢喜地搓手,“三娘子呢,她可好?”
“好!母女平安!”
“赏,众人都有赏!”
“谢三娘子!谢七郎君!”一时之间,欢喜的气氛充满了整个漼府。
“着人送信给太傅,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另外请太傅为小女赐名!”
李氏七郎,本是中州才子中佼佼者。更难得的是,为人清正板直,在众世家中素有贤名。只因少时与漼家三娘子于上巳有一面之缘,便从此入了眉间心上,立誓今生非卿不娶。只可惜涿州李氏毕竟不如清河漼氏盛名,最终只得折节入赘漼府,有情人这才得以相守。
不过李七郎胸中自有丘壑,与一般凡俗男子不同。只要能与三娘子相守,他并不在乎名分。真真是世间情深义重的奇男子。
鹣鲽情深,岁月静好的日子美好却匆匆。一晃眼,当日啼哭的婴孩已长成粉妆玉琢的女娃娃。清河漼氏这一辈子息并不单薄,只可惜女孩子竟然就这么一根独苗。再加上尚未出生便被指婚给了当朝太子,更是金尊玉贵,得了全府的宠爱。
唯一美中不足,这位清河贵女,生来口不能言。
倒不是患有哑疾,毕竟贵女尚在襁褓之中时是有咿咿呀呀的时日的。等到别的婴孩差不多可以唤出“阿爹”,“阿娘”的时候,贵女却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辰”。
等再长大一些,贵女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任何话了。竟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失语之症。
漼氏上下也不知为这位贵女费了多少心思,遍请名医,却一无所获。贵女的亲舅父,太傅漼广,也曾暗示当今陛下外甥女的这个疾病,毕竟口不能言的女子是无法坐稳太子妃甚至未来国母之位的。倘若无法百分之百确信族中女子可以坐稳那个位置,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送贵女入宫,否则一个不慎反倒会给家族招来祸事。
只可惜当今陛下对这件事只是一笑置之,暂时没有正面回应。
“时宜。”三娘子温温柔柔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在窗边书桌旁看书的小女孩听到阿娘的声音,一下抬起头望过来。眉目如画,容色姣好,小小年纪已俨然是一个美人胚子。但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即使笑起来神情间也仿佛总有一缕淡淡的悲伤。
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漼氏坞水房嫡女的教养却是一等一的。即使在内院对着自家阿娘,时宜也毫不懈怠,礼数严谨地拜了下去。
“快起来吧。午后日头下去越发冷了,怎么不让成喜给你添一件衣服。只知埋头看书。”三娘子语气微嗔。
“阿娘别怪成喜,是女儿自己觉得大氅厚重不想穿的。”时宜微笑着打着手语,一边轻轻地挽住了阿娘的手臂。
“你呀!”三娘子人虽然温柔,但并不是普通人家的深闺妇人。清河漼氏为天下文人之首,在子女教育上向来不着意区分儿女。漼家三娘子四娘子,从小与兄长漼广养在一处,师从家学里面的同一位师父,在学识见解上可谓一脉相承。虽然成婚后三娘子多半时间在清河漼府中相夫教子,不比兄长能在朝堂上尽情施展抱负,但论胸中沟壑杀伐决断,绝不亚于其兄漼广。特别是漼广的原配夫人早逝,漼广本人又常年居住在中州,因此几乎所有族中琐事,以及清河漼家本宅的一应事物,就都压在了这位漼三娘子的肩上。
可是就这么一位在族中威望甚高,在内宅说一不二的贵妇人,唯独对面前这个粉团子女娃娃半点办法也没有。
“又在看医书了。”三娘子轻轻点了点时宜微微冻红的小鼻头,“上次你舅父来信不是说了吗,岐黄之术于你并无大的用途。无论是漼府还是将来皇宫大内,难道还缺名医吗?”
“阿娘,时宜喜欢读书。”小女孩撒娇地靠进母亲怀里,一边小手上下翻飞,轻快地做着手语:“时宜其实什么书都有读,只是对医药典籍格外感兴趣而已。”
“你个小滑头。”三娘子被女儿的娇态逗笑了,那些小小的责备再也说不出口。况且时宜从小就聪慧异常,两岁识字,三四岁起便整日泡在漼氏书院读各种典籍。虽然口不能言,但偶尔小小的时宜望着某处出神,那苍凉的眼神三娘子看着都心惊。那绝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眼神,倒更像是属于一个已经走过半生荆棘的女子。
虽然世家大族女子沉迷岐黄之术略微出格,但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爱好放到时宜这个内秀到让人心疼的小女儿身上,也是一种幸运吧。
“对了,阿娘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三娘子帮女儿把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