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伊塔盯着卡通小草莓,心情忽然就沉重不下去了。她颇为无语地接过了糖果,撕开包装吃了一个,又把它递回给黑发男人:
“你呢?要不要吃?”
“好啊。”
“唔,这个果酱有点过于甜了。”
“是么?我感觉还好。”
“……”
“说起来,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小塔,你今天的新发型很好看,扎起的麻花辫非常可爱,很适合你。”
一股不可抑制的恶趣味占据了伊塔的心脏:“好看吗?”她咽下过甜的果酱,故意晃了晃脑袋,让那些扎着蕾丝条的细麻花辫从肩膀上垂下来,“是侠客扎的哦。”
库洛洛·鲁西鲁沉默了。
伊塔高兴了。
然而还不等她多品尝一会儿复仇的快感,男人就笑了出来:“……我知道的,”他看向她,微微下垂的眼角在微笑的时候总会显得过于温柔,仿佛里面藏着潮湿的夜晚,“这不妨碍它们的漂亮,因为小塔很漂亮。”
可恶,真是狡猾的男人。
伊塔索然无味了,闷头又吞了一个草莓软糖。
柴火快被烧没了,火焰小了下来,噼啪的声音变得稀疏。火光一旦变小,天上的星辰就显得更亮了,它们一颗接着一颗排列在黑暗的天空上,像是宇宙谱写的交响乐。
“我好像梦见过小塔真实的模样。”许久,库洛洛·鲁西鲁忽然开口。
这句话一出,伊塔嘴里的软糖顿时不甜了:“啊?”她的心脏一颤,重重地撞击肋骨,“你梦见了?……你梦见我长什么样?”
“唔……忘了。”
白吓了一跳的伊塔:“……”
“只记得像星星,”库洛洛·鲁西鲁用手撑住了下巴,似乎在回忆,“……奇怪的形容,是不是?我醒来后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印象呢?”
他纯黑色的眼睛包裹住了所有不甚明晰的情绪,显出某种浮冰融化般的温柔气场。在他们的身前,那些火焰跳舞一样上升又下降,阻挡着夜色的入侵:“后来在帕帕罗斯平原的时候,我问小塔要不要一起数星星……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伊塔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那个夜晚是她对他改观的最大助力。他们并不是纯粹地坐着数星星,他还给她讲了他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愿意对一个人敞开过去,不正是一种真诚的象征么?——他说他曾经误以为外面的孩子都是在花园里长大的,因为神父教他幼儿园的单词是“kindergarten”,以至于他一直疑惑为什么那些花园里长大的孩子会有这么多罪恶要倾倒在流星街里;还给她讲了讲他小时候捡到的最喜欢的书是哪几本,说他在读完后会藏一张纸条到他最喜欢的那一页中,并把它们放到神父的图书馆里,暗暗希望有其他孩子能看到这些书,并按照纸条的指引找到他和他讨论剧情,结果从未有人找来过;以及杀人,他说他其实并不喜欢杀人,血溅出来又腥又粘稠,黏在手上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那个夜晚是伊塔很难得的不怎么害怕他的时候,她问了出来:“……所以你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
库洛洛·鲁西鲁并没有立刻给她答案。
许久,他才说:
“有一个黑洞……或者说,一颗黑星,”他的语速很缓慢,“我必须填满它……最起码要证明它真的存在。”
这太抽象了,伊塔听不明白。她只能感到他没有说谎。
而现在,坐在同样的星空下,伊塔想起了那个夜晚,也想起了他形容的那个“黑星”……她倒是不怎么恐惧,但有些细微的抗拒,于是抱紧了自己,闷闷地说:“人怎么可能是星星呢。”
库洛洛·鲁西鲁安静地看着她。
“可能是因为带给我的感觉,”他说,“其实现在坐着在这里,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嗯?”
“很柔和,很明亮,却也遥不可及。”
伊塔坐立难安。她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点,却又忍不住心慌慌,偷偷抬头去瞄他此刻的神情——库洛洛·鲁西鲁已经转回脸去看篝火了,侧脸的轮廓被橘色的火照亮。他的睫毛下垂,黑眸被一根根的阴影消融,显出一种入了神似的温柔。
“……我该去睡觉了。”伊塔发了会儿呆,才说。
“噢,的确很晚了呢,”库洛洛·鲁西鲁很自然地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晚安,小塔。”
伊塔站了起来:“你也晚安。”
她不想多待,抬脚就踩上软软的缓坡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就听到库洛洛·鲁西鲁在背后喊她:“稍等一下,小塔,”她回头,看到黑发男人递给了她一个白色的圆球,是那个鱼眼。
“你的东西,”他说,“很抱歉刚才阻止了你,但下次你可以用它扔任何一个想伤害你的人。”
伊塔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接过这颗死不瞑目的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