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于淑慎三人走后,袁曳坐立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将一切尽数告知容婉。
容婉高门独女,惊讶之余胆气不减,不出一盏茶便思虑好了对策:袁曳疾去长公主府通知宋归锦,为袁家争取一线生机;她坐镇府上,避免引起慌乱。
局势危急,不容耽搁,袁曳跃马扬鞭径投长公主府而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抵达公主府外时,恰逢宋归锦送驸马林长顾前往幽州赴任。
原是前些日子幽州闹匪患闹得厉害,幽州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俱苦不堪言,而那幽州王一心向道,听闻灾祸四起,一改往日闲云野鹤之姿,没日没夜召集一大帮官员商议剿匪之事。
幽州王手底下有名姓陈的将军,素闻驸马林长顾满腹经纶,曾经与袁晏将军携手剿灭青州匪众,便提议请驸马来助一臂之力。
幽州王别无二话,火速差人去京讨要了圣旨,着驸马立即赶赴幽州助平匪患。
宋归锦与驸马感情深厚,本不愿驸马去冒险,奈何身居高位,处处有人盯着她,就等她出错好拿捏她。
万般无奈之下,宋归锦吩咐下人收拾行囊,翌日大早挽着驸马的手,依依惜别。
二人情意绵绵,放在往日袁曳定不会现身打扰,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御马上前,跃下马背,冲二人拱手,目光却一直在宋归锦那儿徘徊。
宋归锦登时了然,温言款语送走驸马,开门见山询问其来意。
具悉后,宋归锦命下人速速牵马来。
马至,跨上马背,拍马直奔皇宫。
袁曳拨转马头,紧随其后。
二人方赶到,便撞上了最揪心的一幕。
关心则乱,袁曳不惜冒险触怒圣威,当即叫停即将落在于淑慎身上的魔掌。
无视一道道目光,以身躯护住她,悄声说了两个字:“别怕。”
宋归锦讶异一瞬,随即近前对建宁帝行礼。
建宁帝面色铁青,明摆着对袁曳无礼之举动了怒。
宋归锦见状不妙,轻咳一声提醒袁曳。
仔细打量过于淑慎,确认毫发无伤之后,袁曳抽回目光,伏首道:“陛下,于氏乃草民之妻,所谓夫妻一体,她既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草民亦难逃罪责。草民恳请陛下,将草民一同押入大牢。她生,草民生;她死,草民绝不独活。”
于她,他问心无愧;于父母,他罪孽深重……但他无法做到看着她陷入绝境而袖手旁观。
既无能力救她一命,那便陪她赴死,至少,她在地下,不会孤独。
于淑慎缓缓抬眸,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你……我……不值得……”
上一次舍命相护,这一次同生共死……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袁守义几乎要喊出来:“你疯魔了不成?你死了,我与你娘该当如何!”
“爹,您与娘是我的亲人,她,是我的心上人……哪一个,我都无法割舍……对不起,儿不孝!”袁曳转身,朝袁守义重重拜了三拜。
“好一个夫妻情深!”建宁帝连连冷笑。
他对袁曳印象颇深,全因时常听宫人窃窃私语,袁家那个纨绔今儿赌输多少银子,明儿挨了多少板子。
听来听去,左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念着他爹袁守义的薄面,不喜归不喜,建宁帝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听过罢了。
而今这个纨绔竟能做到从容赴死,倒也有些胆气。
只是大丈夫可为父母赴死,那是因为父母有养育之恩;也可为国赴死,那是因为家国一体;为一个女人赴死,不仅没骨气,且不孝!
思及此,建宁帝顿时怒不可遏,“想死又有何难?朕这便成全你!”
事态紧急,袁守义不得不再次触犯“圣威”,“陛下,逆子无礼,乃老臣教导无方,老臣甘愿代为受罚。万望陛下网开一面!”
建宁帝正在气头上,哪容他多嘴,立即招来侍卫便要处置袁曳。
情急之下,袁守义再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道:“陛下!逆子着实该死,但老臣斗胆问您一句,若皇子犯法,您是否能做到一视同仁?”
此言犹如一桶热油浇到了建宁帝的心火上,泼得他火冒三丈,“你这是仗着两朝元老的身份刻意给朕难堪不成!朕若有偏私之举,当初太子便不会被废!”
得到准确的答案,袁守义释然一笑,从容掏出藏在胸口的信件,递与孙力,随后道:“陛下,老臣控告六皇子,拉帮结派、贪墨腐化、强抢民女……恳请陛下明查!”
说罢,恭敬叩头。
眼看建宁帝的怒气已转移到别处,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之看向身旁的袁曳。
刚好,他也在看她。
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滴泪坠下。
他心口酸涩难忍,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无力回应他,却也放任他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