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做出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弯下腰,拔下钉子,双膝下跪,以一种如同野兽一样的姿态啃食着女人的尸体,一口一口地,一边流着泪一边咬下她身上的肉,或者顺着钉子留下的伤口撕咬着她的皮肤,连脸部都没有放过。很快,女人的内脏都暴露在了空气中,男人并没有放过这些东西,一边无意义地嘶吼着,一边啃食着,很快,他的脸上就沾满了从新的伤口处流出来的粘稠血液,即便他的眼里流再多的泪,他的脸上仍然满是血迹。
到最后,已经很难说他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到底是眼泪还是血。
津岛美知子其实并不想继续再看下去了。
她的手上当然不干净,在没有人庇护、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厮杀的时候,在为了守护自己现在难得安稳的日常的过程中,津岛美知子亲手斩除了所有有可能与她的目标相悖的敌人,她见识过太多死状,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同类相食的景象——她绝不惧怕鲜血与死亡,也从来都为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既然本身就是生活所迫,并非出于自身的意愿,那么理所应当的,她对于这些事情产生了一点点的叛逆心理。
硬要说的话,她不喜欢意义不明的牺牲与死亡,也不喜欢背负着沉重含义的自毁。
但或许在这其中还能获得一些线索,所以她不得不看下去。人总是要强迫自己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因为别无他法。
果不其然,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了。
男人原本就有所锻炼的身体开始膨胀,垂下的那两条胳膊也逐渐长出了肌肉,然后,从袖子里霸道地撑了出来。脸上原本由脓包交叠后挤出来的皱纹慢慢延伸,成为了似乎具有特殊含义的奇怪花纹,然后他的应该长着双眼的地方,那下面又出现了两道新的裂缝,而原本正常的灰色瞳仁里也慢慢开始染上了一点猩红。
【四只眼睛,四只手臂,不会吧……】
还未等津岛美知子反应过来,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黑发女人的身体在地板上基本上不剩什么,除了骨架,也就是心脏还完整地放在原处,男人一把掀开有点翘起的地板,把心脏扔了下去,然后从心脏中央那里迅速裂开,里面冒出了一根新芽,仿佛以血肉为养料一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冲破了本就破烂的房顶,繁茂的枝叶完完全全地挡住了原本还能看到的阳光,与之相对的,男人站在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津岛美知子总是觉得,他好像在笑。
【那是桑树……绝对没错。】
火,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熄灭了。
那一瞬间,她的背后发凉。
那些话语,那些不久前曾有人在她耳边说过的话语,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她记得那个人当时的神情,记得清清楚楚,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纠缠不休。那个人即便是身死,也从未想过放过她,他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纠缠不休。
但她并没有闭上眼睛。
【是常世神,和……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
就在津岛美知子还想再走过去两步凑近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并没有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津岛美知子只觉得汗毛倒立,下意识想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就在她张望的那一瞬间,一切画面都从她眼前消散,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推了出来。
只有桑树的叶子飘落在她的眼前。
于是她什么都没能看见,自然也没有听到某个人的喃喃之语。
“不对哦,这里还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男人在奋力奔跑,就如同做贼心虚一样,竭尽所能地奔跑着。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吧。
他属实不是什么能做大事的料子,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做着文职工作,平时也缺少锻炼的自觉,他的体力远远不如正常人,这让他奔跑的时候显得格外狼狈。
但那都不重要了,只要快点离开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所以他只感觉扔下了一个大包袱,虽然手还在抖,但仍然感觉神清气爽。
他长得也属实不起眼,没有特色的五官加上毫无特色的眼镜,构成了像他这种甚至非常有可能在职场上被霸凌的、完全不会反抗的、放在社会上随处可见的形象。
“真狼狈啊。”
清越的男声在他的前方响起。
“要是说格局的话,比起N,你确实是个不成器的废物。明明是从同一个研究所里出来的……”
随着清脆的脚步声,有人从一旁建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宝蓝色的衣摆就像是附和声音主人的话语一样漫不经心地垂在腿边,来人双手插兜,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让人看了一眼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
“也难怪你在研究初期就承受不住压力转职了,让我想想,你那个时候的代号叫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