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眸,甫一捕捉到他锐利而毫不掩饰的目光,身体便呼的坠落砸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相撞砸出重重一声。
火辣辣的感觉一下窜上她的膝盖,她顾不得,伏地叩首:“下官只知道在其位谋其事,而且下官信朝廷的决定,遵朝廷法度。”
王侍郎看着这个曾誉满天下的人,如今却卑恭地跪伏在他面前,他心里竟漾出几分难宣于口的得意,哪怕坐在这硬的硌人的椅子上也觉得飘飘然。
是了,在其位谋其事,她如今不过是个主事而已。虽然乘了几分武将功绩的风,可无帮无派,在如今风波诡谲的朝堂,终究难出头。要是不夹着尾巴做人,搞不了哪天小命都不知怎么丢的。
他淡淡看着那副单薄的躯体,还是难以将她与世人口中的形象联系起来。要不是她到任勘合时,他留了几分心,怕也难以注意到。
少顷,他挥手让她下去,纪玘顶着那道审视的目光恭敬地关上门,门外她目光瞬间变冷。
她的底细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如今武将在朝中地位渐升,圣上也有意提携,可参与朝政的一直是文官,哪里同意这种明晃晃的利益分割,明里暗里阻挠建坊等一众相关事宜。她这样的身份,最好利用。
她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膝盖,看来以后还得再谨慎些。
“好,我大概知道了。修理沟渠费用的估算改日我便做出方案上报,今日辛苦你了。”临近午中,她了解得差不多,便让人早早下去休息。
那位街道厅的人见她不摆官腔,真心想解决这事,便好意提醒:“纪主事,修理沟渠的费用估算不是难题,可是这一年年,却没有几次是真真正正的修过几次沟渠,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都发生洪涝。您还是别费心力,做点表面功夫,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听了这话,纪玘若有所思,开口道:“是因为沿街商贩占道经营吗?”一路上街道两旁小贩张幔搭棚,占地为生,甚至早已连成一片,难以处理。
帝丘繁华,百姓在路边摆摊,聊作生计。
“朝廷本允许沿街经营,不过几年后,商贩得寸进尺,占地建起了店铺,房屋压沟,才致堵塞。”他轻叹一口气,接着道,“而且不止如此……”他话没说完,便被远处一阵吵嚷声打断。
纪玘循声望去,竟是建新坊的地方。
他们连忙赶过去,挤过一层层看热闹的人群,竟是谢郢等工部匠人与沿街的商贩争执了起来。
“帝丘多年水患为灾,这些违规房屋早就该拆了。”谢郢试图向他们解释。
“拆了房子,我这茶铺还这么做生意?”那拆了一半的房子便是这茶铺主人的,看着那被刚被推倒的断墙,愤愤又委屈。
她听了个大概,此处的街道在建新坊的范围内,今日谢郢等人来此开始拆迁,可那些商贩哪里肯同意,便与他们吵了起来。
“可这本就不是你们的地,如今是要建新坊供将士居住,要不是他们在西北九死一生,哪里还有我们在京城安居乐业?”谢郢看着如何都不肯的人,平日里的从容也丢了大半,苦口婆心的说着。
“前面那一片地已经是你们建坊的地段,你们将原本住在那里的人全赶了出来,可你知道吗?那是京中无家可归之人聊做遮蔽之所的地方。”一个清润的声音从围观人群中响起。
“没有了此处,他们风餐露宿,又该如何在这里谋生?”
人群中渐有赞同的附和声起。
那茶铺主人听了这番话,倏然坚定了语调应声道:“对,那边已经是你们建坊的地段,又为什么一定将我们这条街也收走?何况那边也有地,你又为何不拆那边的?”
他手指不远处一片雕梁绣柱,颤着声:“纵然安居乐业,也不会是我们安居乐业?”
这都是朝廷定下的规制,要哪块地那便是哪块地,他谢郢又有什么资格过问。他不过是奉令行事,可围观之人哪里肯听,对他们大肆声讨了起来。
午中阳光明媚,谢郢思及建坊的进度,又看着那群油盐不进的人,急得直冒热汗,不知不觉间也恼了几分。
两方人都不再讲道理,对骂起来。
唇枪舌剑间,突然一个茶碗劈面向他飞来,他一时怔愣在原地,闭紧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一股力突然将他推开,接着瓷片划破皮肉的轻微刺啦声传入耳中,他连忙睁眼,便看见纪玘挡在他面前,茶碗缺口划过她的额角,渐有血珠浸出,可她手里却紧紧握着那个砸过来的茶碗。
他顿时慌乱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要给他拭血。
袖口马上按在伤口时,他惊觉这样似乎不太合适,便又慌乱地从怀中拿出帕子,颤着手给她擦血。
“你没事吧?”看着她额角的鲜血,他轻轻地擦着,又注意到如今混乱的场景,连穿过人群带她去医馆都是难事,不知如何是好。
”再想拭时,她突然按住他抖着的手,轻拍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