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话之后,洛松占堆便不再说话了,喇嘛们识趣的缓缓散开,此时风停了,四周安静非常,忽而一声堪称嘹亮的婴孩啼哭划破寺庙不平凡的夜。
由不得老喇嘛想到对策,在红教内部举足轻重的赤巴大师立即转向僧房,好似在意外之中又有半分笃定,他径直来到老喇嘛的门前,背后全是包围住他的火把,亮如白昼,婴孩的啼哭暂止。
樟木寺有一千多僧众,洛松占堆几乎都能记住,甚至知道僧房的分配,他直接问老喇嘛,“你接到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希夏邦马雪难的时候?”
老喇嘛吓得委顿在地,指着侧门说:“对……是一个女人把他送来的,她应该死在外面了。”
“去看看。”大师却没有直接入僧房,转头去了侧门。
可是侧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散落的马蹄印,没有女人,也没有尸体。大师这才折回僧房,他让所有人在外面等他,他走了进去,过了一刻钟才出来,抱着那个诡异的婴孩。
面对这样多的人,那怪脸婴孩瞪大一双眼睛,好奇地环视在场的所有人,时不时手舞足蹈地欢笑一声,即使他的面容在人群中引起了些微骚动,而在洛松占堆的凝视中,无人敢再多说一句。
“他母亲是谁?”
老喇嘛这一晚上,先是见到个满身血的女人,后又目睹了雪山崩塌,原本的好心倒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他颤颤巍巍地说:“鄙人不知道,看样子是个女奴。”
“可说了他叫什么名字?”
“谁?”老喇嘛不知道问的是女奴还是孩子。
“这个灵童。”
灵童?众人齐齐发出一声赞叹。
可惜,他的女奴母亲来不及告诉世人小日瓦这个名字。老喇嘛摇着头,不理解赤巴的意思。
相貌威武的樟木寺大法师将婴孩高高举起,让众人能看得更清晰一些,他把嗓音沉入胸腔,像大讲经堂里那样,沉着用力地说:“我曾梦到神人嘱托,他告诉我,当情人倒下冰原开裂之日,会有一个灵童身负外门妙法,披裘蹬足而来,在今日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梦的意思……”
大师看了看一直张牙舞爪的小怪物,笑了笑,“你们看,这孩子的脸不正是道家的太极吗?至于情人倒下……天一亮且去察看发生雪难的山是不是希夏邦马女神的情人。”
“可是大师,灵童是什么?”洞阔尔札仓问。
“灵童是……”洛松占堆走到院落里,仰望寺中最高的经塔,朴素的白墙和经幡,“是将佛法带离这里,带到东方、带到北方的人。他将有十万百万千万的追随者,将让整个藏地匍匐在他脚下,拥有十倍于樟木寺的大寺庙,还有纯金的佛塔,有朝一日……大裕的皇帝将用酥油和青稞铺满步道,迎接他入帝京。”
老喇嘛看着那个在赤巴怀里依然手舞足蹈的婴孩,忽然浑身一震。
洛松占堆把手指伸到婴孩的额心,在黑白分明的交界处一点,说:“我将为你灌顶,将名字分你一半,从今往后,你便叫洛松。”
若洛松占堆当时能预知,这个孩子另一半名字“旦增”是因为差点摧毁了红教,整个藏地匍匐在他脚下时他代表的也不是红教,还会不会将寓意心地善良的“洛松”赐给他做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