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理支撑着心力憔悴的躯体,止步在海底宫殿外。如若不是心口上阵阵刺痛,她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原以为相爱是难得的幸事,原以为厮守是此生的终点,只可惜生死不过一念之间,明明携手同出此门,最后回来的却只有她一个。
如果他们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她艰难迈出步子,跨过高高的门槛,泪水糊了视线,迟迟不敢进屋,在庭院晃了一周,踉跄跪在诺棠林下,两百多年来的硬撑,身子早已达到最大的极限,口中猛地呕出黑血,她倒在地上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不是醒不过来,而是不愿清醒,三千多年没有一个梦。
片片诺棠花瓣落在她的身上,一层一层遮蔽她部分的目光,透过花瓣的缝隙而视,皎月余晖映照,波光粼粼的海面,鱼群旋转围绕,宛若是深海星辰。
这一幕,他们曾经紧紧相拥,仔细望过无数遍。
她终于迈进那间犹存有他们气息的屋子。
换回未遇见之前爱穿的黑袍,封存那几箱满满的簪钗,紧锁海底宫殿之门。
上了岸,绵理欲去酒馆饮酒,却深深怅惘,感觉痛楚鲜明,眼前人影绰绰而过,原本的那个世世代代经营的酒馆,历经战火的摧残,化作一堆堆残渣落幕。
他们常去的地方,留下的好多记忆,好似都要随桃赥一同消失。
在这世上,她能思念他的地方,只有海底宫殿。
寂海那片枯萎的诺棠林簌簌作响,她醒来后一直压制的眼泪终于无法压住。
各族欲除掉绵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从未间断,他们皆是恨她入骨,因为在兹和部中死去的,有他们相恋的爱人,也有他们相知的友人,是她断绝了此生的羁绊。
冤冤相报罢了。
刚有两个魔族逃亡,又有一个仙族独自前来,绵理旋即转身,目及几乎淡忘的面孔,冷笑而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男子摇头否认:“实不相瞒,我打听姑娘许久,终于得见此面。”
天下人皆不知她毁灭兹和部的理由,只知她生性残暴,喜好滥杀无辜,是一个隐患。
人人惧怕她,他偏偏反其道而行,羡慕她如此无畏。
“既不为杀我而来,那你便速速滚开!”
此生他既已成仙,不该与她有所牵扯。
“在下沈诺。”男子嗫嚅启齿,临走前,一脸肃色嘱咐:“仙界上那帮仙族欲围剿姑娘,望姑娘路上多加小心。”
重返竹瑶谷,满谷魔兽冲撞着结界,残血淌成急湍,恍如下一眼将要溢出,一群仙族忧心忡忡守着。
当年她以长枪暂时镇压,后召唤长枪而至,魔兽由此在结界内繁衍了三千多年。
绵理御风而来,正欲在结界上空下去,几个仙族来拦住了她:“魔族姑娘,这结界打不开的,别浪费力气了!”
没有那柄标志性的长枪,未曾对峙过的仙族根本认不得她。
“滚开!不然我连你们一块杀!”
她丝毫不领情。
“不是,姑娘你这……”仙君气急欲骂,但反应过来,怯怕道:“你不会是绵…绵理罢?”
在冷冽的眸光中,他们无声闪开,而绵理倾身入了谷。
不用破坏结界,而驱使结界自主开了道口子。
无疑是穷凶恶极的长枪魔女绵理。
只是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长枪,长枪魔女只活在人间的传说中。
只有不断杀戮,只有充溢血腥,她才能忘记悲伤的一切,过去是为了忘记尊上,今后是为了忘记桃赥,这都是她光明正大战死的借口!
空手杀魔兽,是有几分吃力,日日身上都会添上伤口,但一分分修为逐日增加,除了天界那几位神君以及须岁,再没有谁能杀她。
某日,遽然中止了杀戮,绵理闯进了魔界的天铎阁,将一张弯刀图纸递给了武器铸造师,冷声道:“我的要求不高,不轻易断掉就好,要什么材料你尽管提!”
铸造师端详图纸良久,闻言抬眸而笑:“姑娘这个要求倒是稀奇,不过……”他若有所思,不解问道:“这图纸是姑娘所制?”
“是我夫君所制,怎么,不能铸?”
其实是她凭借记忆中桃赥的那把弯刀而作。
“确实不能。”一股杀意溢出,铸造师赶忙解释:“这弯刀我似在哪里见过,好像是某位神君所持的武器,而我天铎阁向来只铸造独特的武器,恕我不能自毁规矩!”
“不知是哪位神君?若我去杀了他,那这弯刀即是独特,你能否决帮我铸刀?”
她是认真的。
并未怀疑武器是同一把弯刀,而以为是时隔太久,她对弯刀的细节之处有些模糊,无意错添了奇怪的东西,这是她忙活了几年,画的上万张废图中,唯一一张最像的,她不愿就此放弃。
“这这…姑娘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