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方才还对赵珩一行人颇有微词的群众顿时住了嘴。
“公主说这是急行军啊……那确实该策马入京的。”
“是啊,方才我都见守军在疏散人群了,这小姑娘也太不当心了,这不还是把急行军拦在这儿了?”
“可不是,若是延误了重要军情,那可如何是好啊。”
眼看舆论开始改变,顾阮的心里也是恨得不行。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花光了好不容易攒下的钱,找了些人混在人群中按照自己的吩咐帮腔,冒着被马蹄踩死的危险将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小侍女推出去……对,拦住急行军的,又不是她啊。
顾阮心下初定,直视赵嘉音道:“我妹妹年幼,她如何懂得分辨什么急行军?”她话语铿锵,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惊惶和委屈,“难道就因为您是公主,就能随意给一个孩子定罪吗?”
好一个偷换概念,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赵嘉音几乎要笑出声了。
若是不明白的人听了,只会觉得她这个公主正在仗势欺人,而顾阮则是为妹妹仗义执言。
——又不是她拦住了急行军,何必对她问罪呢?
没错。
前世,赵嘉音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前世,她素来认为自己的这位朋友单纯善良没有心机,只是为人莽撞,又有一腔正气罢了。
所以后来她一次次地在心底为顾阮开脱,不断地原谅她,最后……到了那避无可避的一天。
“既然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妹妹……为何拦着大夫医治她?”赵嘉音冷淡开口,与情绪激动的顾阮形成鲜明对比,“你若是信不过我的侍女,大可以自己找大夫,我出诊金,也好过你在这儿多费口舌。”
赵嘉音并未被她的情绪所带动,她是公主,无需与顾阮在大街上争吵,她两句话点明利害关系,并不再去理会顾阮,招手换来春明门的守城将领:“把这个昏倒的姑娘带去安置,再找个大夫。”
说罢,她转向赵珩和顾沧:“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处理。”
顾阮想要反驳,却发现早已没有人在看她。
赵珩有些不放心:“你能处理好吗?你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他突然灵光一现,“咳咳,顾沧,本将军交给你一个任务,若是完不成,提头来见!”
赵嘉音像是看疯子一样看向赵珩。
顾沧扶额,刚要阻止赵珩,却被他一巴掌拍在了肩上:“是男人就别叽叽歪歪!留下好好保护我妹妹,听懂了吗?”
他一低头,只见一个盒子被赵珩悄悄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是他托赵珩送给赵嘉音的孔雀石。
这家伙……
赵嘉音也是一愣:“哥……”
赵珩转头朝她眨了眨眼:“为兄先进宫了,有事招呼顾沧。”
说罢他根本没再理会僵在原地的顾阮,翻身上马正色道:“平西军急令,我奉命即刻入城,若有阻拦者,可当街问斩!”
清俊少年声音清朗浩荡,周围的民众纷纷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只有顾阮瞪大了眼睛。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应该留在宫门前,和自己分辩,发现自己独特的思想和与众不同的个性,对自己大加赞赏……这样才对!
他的眼中……完全没有自己!
他不是清朗君子吗?不是眼中没有门第之分吗?不是向来凭心交友吗?
顾阮在心中疯狂呐喊。
不行!不能走!她把全部家当都赌上了!
但是即便如此,无论是赵珩,还是赵嘉音,都没有人再留给她半个眼神。
那场存在于她想象中的“不打不相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在一方拒绝参赛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在了不同的赛场上。
顾阮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抓到赵珩策马而过带起的风。
“让开。”守城将领带着两个手下朝着顾阮走来,神色冰冷。
“不……”顾阮下意识地拒绝,被军士一下子拎了起来。
她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无论是力量,还是权势。
顾阮眼睁睁地看着那守城将领面对自己的厌恶,在转向赵嘉音的时候陡然被谄媚的笑容代替,心里只涌上来一股翻腾不惜的恨意。
她的谋算,她的机关算尽,在赵嘉音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凭什么!
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赵嘉音并不知道身后顾阮的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她只觉得索然。
顾阮算准了赵珩心善,刻意用自己小侍女的命冒险做局,用所谓受伤的少女来吸引赵珩的注意,再以舆论压制,自己再充当那个“为妹妹奋不顾身”的角色,以攻为守,再次加深在赵珩心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