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便是,从高中开始便是。
明明,她并不是一个会为一次考试考砸而忧虑的人。她也从来不觉得,一次普通的测验能决定她什么。
但在曾女士的推波助澜下,她逐渐开始害怕,害怕每一场考试,害怕考砸后所要面临的一切。
考好了,她不会得到任何奖励与鼓励性的话语,考砸了,她便要接受来自曾女士如狂风暴雨般侵袭的责问。
她的母亲是那种很容易发散的性格,一点点小事她就能放大很多,然后自己吓自己。
只要有一次考试,达不到曾女士心中的排名要求,她就会开始焦虑、恐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她并不会内耗自己,曾女士一旦不好过了,宁辛羽也绝对不会好过。
毕竟,她是因为她,才焦虑才恐慌才难受的呀,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担忧她的未来,爱之深忧之切,所以那些糟糕的情绪,理所当然的被加大释放到她身上。
暗自为子女忧心,从来不是曾女士的风格。
她只会在自己焦虑到睡不着的凌晨,打电话给宁辛羽,用各种打压、刺激的话语来教训她,从而安抚自己内心的的焦虑与六神无主。
一旦宁辛羽也开始崩溃、破防、发疯,曾女士反倒能诡异的安宁下来,不再焦虑,不再彷徨,不再恐慌。
有时候,宁辛羽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曾女士她是靠蚕食别人的正面情绪而活。
没人知道,宁辛羽曾一次次在凌晨,被她亲爱的母亲搞得崩溃痛哭。
而干完一切的曾女士,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她的那些个恐慌、担忧、焦虑情绪,在一句句对自己女儿的口不择言中渐渐消散。
而宁辛羽,一个从来并不觉得一次简单月考能决定她什么的人,一个心志坚定乐观的人,也开始越来越焦虑,焦虑自己的成绩,焦虑考试的来临,焦虑考试后要面对的母亲。
她的高中,就像被上了一根紧绷的弦。
而后,在高三的某一天,砰的一下,弦断了。
年少时的她,尚且不知道如何给自己竖起防御的铠甲,所有的恶劣情绪,都只由她一个人慢慢消化。
长大以后,她慢慢开始懂得远离。
逐渐,她变得冷情,变得冷漠。她习惯性不接曾女士的电话。逐渐,她也不怎么回家,尤其毕业以后。
曾女士会抓狂,会因为控制欲无处施放而更加愤怒,但他们拿她没办法了。
她的确可以不接电话,她还可以不回家。
他们又能拿她怎样呢?
但唯一依旧不能控制的是,每一次受到伤害,难过崩溃的心。
宁辛羽本就自卑,她深知她处境之差,并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小辛羽到来后带给她的短暂温情与治愈,在这一刻,被曾女士尽数撕裂。
宁辛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那些脉脉温情皆是假象,如今的她,就像飘摇孤舟上失去方向的船员。小辛羽带给她的宁静与安心,不过是小家伙用她那双温暖的手,给她眼睛蒙上一层薄纱,不见当不知罢了。
于是,她也跟着装聋作哑,就好像,真的无法感知到四周的波涛汹涌。
她也似乎,就真的装作获得了安宁。
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没有改变,她自己的根本问题,也从来没有得到解决。
其实,她也并不是不想解决,她也并不是不打算站起来,她只是,只是有些贪恋现在的温暖。
她还想,还想再休养一会,还想,还想沉浸在现在的虚拟泡沫之中,她只想好好的和小家伙一起,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这太美好了,让她根本不想醒来。
可这一切,在今天被她的母亲,尽数撕裂。
她只是,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确认了,确认了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确认了那个在世上似乎都没有存在必要的自己。
宁辛羽把手机音乐播放器的声音调到最大,在音乐中放肆痛哭。
她好难过,她真的好难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好狼狈,可这一刻,除了哭,她也不知要怎么办了。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宁辛羽有些慌乱,她看了眼门,在心下猜测是江云知还是小家伙。
可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想要现在看到。
宁辛羽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拿起手机,发消息给江云知。
宁辛羽:我身体突然不舒服,下午能帮我照看下小家伙吗?
接着,她又给小辛羽发了一条微信:下午你就在江云知那玩吧,我想安静休息一会。
江云知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江云知:你先开门,我进来看看。
宁辛羽不肯开门,她回:你又不是医生,看什么?
江云知:其实,我还真略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