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端着杌凳过来,放置在他与李炤炤马下各一个,虽不明白李炤炤身份,但十二郎亲自带来的客人,哪个不该恭敬逢迎?
李炤炤踩着杌凳下马,见姜平州呆愣,还从未见他这样憨直过,她顿觉好笑,于是便笑出声。
少女轻笑拉回姜平州思绪,他扬眉,“道长,同姜某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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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灯火如流水蜿蜒婉转,夜幕低垂也掩盖不住姜国公府的光亮。
设宴在姜国公府外院倚明园曲江亭。
曲江亭宝顶火珠,七珠八白,微风拂过,飞檐挂着的惊鸟铃叮当作响,曲江亭立在假山造石上连接圆拱花门,分隔着前后二厅,前厅男子饮酒行诗,后厅女子煮茶焚香。
倚明园假山环绕,群松郁葱如翠,夹杂其中的河渠从小坡缓急流下,尚仪局置曲水流觞宴,水流正好从前厅流转飘向后厅。
曲水流觞行诗令,欲参与者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河灯,将酒杯置于河灯中,河灯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有意,就取杯饮酒,并即兴赋诗一首,再由主宾点评。
佳作可从前厅至后厅传阅。
与传统文人顽得那些少有不同,大体一致,目的在于宾主尽欢,便也不讲究河灯到谁面前,谁就取杯饮酒,一切自愿。
再有司乐司女乐抚琴吹笙,菩萨蛮高歌,音乐为伴。
壮硕肥大的女角力赤身裸背,光腿跣足,低头猫腰,脚步挪腾,两臂前伸,寻找合适进攻机会。
角力社立于中间,仆婢记输赢,供两席关扑。
虽男女分席,可也算得上同乐。
姜国公府其他地方虽也有仆婢焚驱蚊铜灯,点围廊烛火,但不相同于倚明园的喧嚣热闹,内院几乎寂静无声。
少年着绿地团窠对狮纹锦圆领袍,在昏暗灯光照耀下仿佛只花蝴蝶,少女仍旧老气朴素的一身灰道袍。
少年牵着女冠纤手在内院四窜,最后在一个院子停留,院门挂叶形匾,因匾额上挂着的‘立则行诚’四字,所以也称立诚院。
在院内主理清扫的女侍见二人立在门外,遂即出门对着少年拢袖躬身:“十二郎。”
少年挑眉,似有不悦:“往后我院无须女侍,你报呈管事知晓。”
“唯。”女侍目不斜视,再一躬身,领着院内其余女侍拎着木桶,扫帚,洋洋洒洒出了院内。
一时间安静下来,姜平州牵着李炤炤进了小院。
此刻无人,他也不端着,拔出腰间佩剑,走到大树下就蹲着猛刨,挖出一个坑,清扫整洁的小院被他糟蹋得四周堆土。
半晌,他从坑里又刨出个木盒,捻袖扫了扫,又吹了吹,像是淘着什么宝贝似的捧到李炤炤跟前。
“李炤炤,打开看看?”他将木盒递给李炤炤。
“要我给你做女侍?”李炤炤木然接过,嘴上却说着开玩笑的话,若有旁人,定然觉得她是出言讥讽,但姜平州知道她这就是玩笑。
木盒印着小儿在广阔草原上蹴鞠的场景,感染十足,好像隔着木盒就能听见欢声笑语般。
李炤炤打开木盒,里头是颗晶莹明亮的珠子,珠子清透,血红的纹理清晰可见,犹如小蛇在珠内蜿蜒。
“好看吗?”姜平州神色期待。
“好看。”李炤炤递还给他。
他接过木盒,再吹了吹,擦了擦,木盒已然干净无尘,便递给李炤炤,“送你了。”
又送她东西?她连姜平州的开府礼都不知筹备什么好,却再次收他礼物,总归不好意思。
她欲推拒,可姜平州直接将盒子塞她怀里,扬眉,声音自豪骄傲:“这是我耶娘在朔方平定东突厥时,从东突厥王庭收拢来的战利品。”
突厥在圣人登位初期时常骚扰朔方百姓,而后掠夺已然满足不了他们,欲攻占朔方,圣人指派当时还只是初初有名的骠骑将军姜灿带兵平乱。
姜灿与其夫人南胧县主一同征战,将突厥打得四分五裂,分出东西两突厥。
距朔方最近的东突厥版图已然在姜灿与南胧县主的战术指挥下归纳大魏,而西突厥偶有骚扰,却也不敢作乱。
与陈国公不同,姜灿授封国公完全是靠战功彪炳得来。
这颗珠子意义重大,在姜平州灼灼目光下,李炤炤只能盖上盒子,小心收入怀中,“多谢你,平州。”她语气珍重。
“走吧,答应赔你的衣服。”姜平州拉着她进了正屋。
正屋灯火通亮,与李炤炤素净的小殿不同,内里布置齐全,绕过会客小厅进入内寝,再往里绕到碧纱橱,赫然立着抬紫檀荷花纹拔步床。
拔步床一应俱全,俨然一个小房间,姜平州打开层层叠高,最上层的箱笼,内里装着女装数套,他将衣服一件件摆放在拔步床上,大袖,襦裙,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