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揽了这瓷器活,聂甘棠余下的几天,便都是带着府衙这些人到处跑。
后几位新郎都是在彭州城之外的地界消失,而两位新郎以及阿春的尸体也同样在城外出现,所以不用聂甘棠多说,府衙的人也将搜查重点尽数放到了城外,这几天无非就是分头寻找蛛丝马迹。
都分头了,眼下落了单,在聂甘棠的意料之中。
包括这临月树影下坐着的少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圣子,好巧。”
这回她先打了招呼,少年眼底划过一抹讶然,而后很快归于平静。
“是很巧,将军,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与众不同的人选择的树也是与众不同的,比起旁边盛夏郁郁葱葱的林叶,这棵树的枝杈已经枯朽了半边,斜斜生长着,隔绝不了半分月光。
于是月光倾然而下。
洛折鹤这回没有带帷帽,或许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不用遮掩他那一头如雪白发,也不用遮掩这绝艳的容颜。他身着绀蓝色修身衣袍,不比从前穿得那般宽大,此一身,倒像是为了方便行动而穿。
“圣子猜猜,我愿不愿意同你说?”
“将军这么问,那便是不愿了。”少年眸底蒸腾起一如往常的笑意,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不大的坐石被他留了一半有余的位置,聂甘棠坐来正好。
……她便这么坐了。
两人肩并肩,很难有一丝缝隙,即便是聂甘棠稍微往边上侧了侧,空出些微的地方来,但还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就与绀蓝色衣袖正正好好地贴到了一起去。
夏日单薄的衣衫隔不住正是少年的两人灼热的体温。
聂甘棠不是傻子,在京中和朋友去花楼喝酒的时候,就被不少莺儿清倌什么的蹭过,但转头想想,洛折鹤怎么说也是被一族奉为至洁之人的圣子,没有接触这些红尘里的事,自然也无处学,所以这体肤相蹭……应当只是不小心吧?
她默不作声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争取多一道屏障隔开这不合时宜的触碰。
“圣子也不必这般心急,待查出事情真相,东乾彭州自会给南炎一个真相。”
“心急倒算不上,”洛折鹤轻轻地笑,秀气莹润的指尖挑着身上系的蓝色玉佩,“只是有些无聊,所以随便听听罢了。”
“圣子好像很喜欢蓝色?”
今日洛折鹤这身穿着,除了惹眼的一头白发与白到堪比月色的皮肤,余下的部分,好像从蓝色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将军瞧瞧,我身上异于常人的两个颜色是什么?”洛折鹤玩够了,将玉石随意一抛,被月光照到莹蓝的玉佩短暂得了自由向上蹿,又被系绳无情拽回,可怜兮兮落回了少年并拢的膝间。
白色的发?蓝色的眼?
聂甘棠觉得直接说出来有些不礼貌,疑惑地看着洛折鹤。
“自我出生,便因这一身白而被认定为是神明选中的人。于是,尚在襁褓的我便被定为下一代南炎圣子。这样轻易得来的圣子名头要维持可不太容易,尤其是这惨白的肤色,”洛折鹤举起了手,对着月光细瞧,“世人皆知曝日太久会晒黑肌肤,为了维护神明降下的神恩,我便只被允许在夜间出屋。是幸还是不幸呢?世人避之不及的灼目骄阳,我只在继任圣子之后才感受过。”
没有晒过太阳,怪不得,这位圣子看起来这般孱弱。聂甘棠心中如是想。
“可我生来,眼睛却不是这么蓝的。”洛折鹤摘月的手放下,抚上了他的眼睛。
“或许是长久生活在黑暗里,我的眼睛从刚出生的浅蓝色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们说这样很好,像崎荫湖的水,是神明的另一道赐福。”
聂甘棠闻言轻叹,确实是有些惨了。
“将军方才问我是不是喜欢蓝色?的确是很喜欢,毕竟这蓝色可怜得紧,我身边人只知晓要维护这一身的白,却不知晓呵护这同样很奇异的蓝,若是上一代圣子走得再晚些,我这眼睛说不定便成黑色了。最可怜的,无人在意,我自然是要多偏爱一些,就像被将军拒绝告知案情的我,即便是伤心,也只有我一个人在乎了。”
嗯?怎么说到她了?
其实也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案子最近查出来的内容不少,她懒得说话而已。
她转过头,正想解释两句,但看那人眸底翕动微光,皮相是骄矜冷贵的,偏生此时散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媚。她用力晃晃脑袋,试图晃掉脑子里不该出现在此时的乱七八糟想法,再回头看他,他却早就将头微偏到一处了。
长而斜斜下生的睫毛掩着瞳仁,嘴唇比初见时要艳一些,不知道是涂了口脂还是吃了辣椒。不过少年还是少年的颜色,只是浓甜到像一颗咬起来唇齿生津的水梨。
聂甘棠叹息,心道母亲骂她迟早死在男人的床上或许不是假话。
“其实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聂甘棠揉了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