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邺屿接过她手里的热水,然后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问道:“您怎么还没睡?”
“睡了又醒了。”
邹闵惠看了眼他书桌上堆积的试卷、书籍和本子,问他:“没考好?”
林邺屿捂着热水杯,轻“嗯”了声。
“同外婆说说话?”
说完,她便转身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像是知道他会答应一般。
老人的脸上不知何时开始布满了皱纹,两鬓也斑白了,走在前头的身形竟也有些佝偻了。
林邺屿轻皱了下眉,握着杯子缓步跟了上去,空着的那只手虚放在她身后。
两人走到客厅沙发前,邹闵惠见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一旁,便由着他扶着自己坐下。
等他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后,她才问:“这半年你都在盐城?”
闻言,林邺屿敛眉,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你父母那个宝贝公司出问题了?”
像是知道她会这般问,林邺屿淡淡点头:“是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需要你在那边待半年?”邹闵惠不满地皱眉道,“他们是非熟重分不清,你也跟着他们这般胡闹吗?你现在是高三不是初三,你自己不清楚这一年有多重要吗?”
这时候的她像极了担心孙子前途的老人,同半年前与季北烛聊天的那个夜晚的她,一点都不一样。
林邺屿眉目清凌,默不作声地接受老人带着怒气的关心。
见他这般不言不语的模样,邹闵惠捂嘴咳了两声,缓下声来:“你初三那年故意考砸我没说你,可如今不同了。高三这一年,你再不抓紧时间考个好大学,等我下去之后,你要我怎么同你外公说?”
“外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完。”邹闵惠轻摆了摆手,打断他后面的话,“从小你外公对你为人处事以及学习这方面就看得重,我相信你也不会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她指着茶几上的英语试卷,说道:“我们俩总得有一个人走出去。”
她年迈轻缓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寂寥。
林邺屿抬眸朝那张试卷看去,试卷上的分数在这一刻极其得刺眼。
125分。
他将近一年的努力,在高二下学期那个期末出现了。他藏了许久,却依旧没瞒住最想瞒住的人,他哑着嗓子唤了声:“外婆……”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觉得无从辩解。
邹闵惠看着他眼角泛红痛苦的模样,偏头重咳了两下,然后咽下嘴里的血腥味。
“总要有一个人走出来……”
她轻叹着,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房间。
沙发上的少年,独自坐了一夜。脑海里纷乱零碎的记忆几乎将他侵蚀,本就苍白的唇更是毫无血色。
次日清晨,祖孙俩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同以往一般再次度过一日又一日。
少年愈发地沉默寡言,除了三餐准时出房间陪老人吃饭以外,其余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门里学习。
书桌上,化学试卷写满了方程式、离子式,政治试卷写满了经济、政治、文化、哲学的术语,就连向来能省则省的语文阅读也写了不少答案。唯独那一张张皱起来的英语试卷白得让人心慌。
……
这一年的二月十九日,少年的十八岁生日依旧只有少女的笑颜。
他却心满意足,一贯清冷的眉眼在见到少女那一瞬顷刻消融。
一号街道的小亭子里,季北烛双手托着下巴,笑看含着吸管喝AD钙的少年,“林邺屿,明天就开学了。”
我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
“嗯。”林邺屿轻应着,递过一瓶AD钙奶给她。
“不要。”季北烛摇了摇脑袋,说道,“买给你喝的。”
“一起。”
见他已经放入了吸管,季北烛便不再拒绝,她吸了一口略有些疑惑地说:“林邺屿,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喜欢它?”
两次送AD钙,是她心里的第一反应。不仅是因为他的网名昵称是这个,更是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他会喜欢。
林邺屿放下手中的AD钙奶,看向远处有些雾蒙蒙的天,声线淡漠:“AD,安定,我外公说它意为生活稳定,幸福安宁。”
“喜欢,大抵是求个寄托吧。”
邹闵惠说总要有个人走出去,可他心底清楚,谁都能走出去,唯独他不行。
她也不会让他走出去。
不然也不会有那晚的谈话。
她是想让他学好,可唯独英语是禁忌,碰不得,触之必伤。
少年坐在那,清冷又孤寂,像异世的一缕孤魂无所依,无所定。季北烛通过老人窥探到了冰山下的秘密,却总觉得还远远不止。
她蹙了蹙眉,软声道:“林邺屿,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