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晓面带微笑,落落大方:“来听音乐会?”
唐礼昀摇头:“来找你。”
“来德国找我?”
“我一直在德国、柏林。”
桑晓疑惑:“什么时候?”
“那天从你家离开之后。”
桑晓脸上还维持着淡笑,但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那一夜,是她不可触碰的伤。她相信有一天会愈合,但现在还没有。
如今被他这样突兀的提起,努力伪装出来的的轻松像泡沫似的一个一个破灭。
冷风吹过来,桑晓身体瑟缩了一下,人也跟着沉默了。
唐礼昀看了看周围,朝她身前走了两步,挡住从身后来的风。
“是你做的吗?”他低声问,听不出情绪,就像在问你吃饭了吗一样。
可桑晓就是听出了质问和埋怨的口吻。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沉默。
唐礼昀低头看着她,等着她。仿佛只要她不答,就可以这么等一辈子。
桑晓面色苍白,提着裙角的手背也渐渐泛白,细看还轻轻发着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哀伤,又似在无声的祈求,求他不要逼她。
可唐礼昀却不允许。
两个人的视线一个强硬,一个柔软,在空中盘旋着纠缠、撕扯。
张泰北在旁边看着,替对面的女孩捏把汗。
能在唐礼昀高压的目光下坚持自己并不容易,深知这一点的张泰北着实佩服这个看着柔弱无骨的漂亮姑娘,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唐总,”张泰北小心提醒着:“回国的最后一班飞机是晚上九点,我要不要改签明早的?”
飞机从柏林出发,算上路上时间顶多能在汉堡停留半小时,而刚刚等人出来就已经花了二十分钟。
“你要回国?”桑晓微微讶异。
唐礼昀把手插进大衣口袋,身体微微后仰,说:“你还有空关心这个?”
听出男人的嘲讽,桑晓低头掩去脸上尴尬,再抬起头时已恢复正常:“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她。”
唐礼昀知道这个“她”是谁,没动,算是默许。
“麻烦你和她说,在安城时我过说的话都算数。”
唐礼昀挑眉,问:“什么话?”
“她知道的。”
唐礼昀眼中如风过平潭波澜微动:“初三那天在安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晓没答。
说不出口。
唐礼昀等着,眼眸渐渐沉了下去,恍如沉入无尽的海底。
他蓦地转身,大步迈出音乐厅,背影绝决,毫不犹豫。
张泰北一怔,反应过来慌忙去追那个高大的背影。
回头跟桑晓告别时,看见女孩清丽的眼眸中蓄满泪水。
张泰北跟了唐礼昀三年,到现在依然看不懂这位传说中的唐神。
开车三个小时,两个人加起来都说十句话,这就回去了?
正想着,唐礼昀已经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张泰北赶忙绕到副驾驶,刚关上门,车子已经冲了出去。
张泰北:“……”
以他的经验知道老板此刻心情非常不好,为保小命此时此刻最好假装自己不存在。
可惜的是,没能找那个漂亮姑娘签个名或者要个电话……
虽然只是一面,已足够让张泰北欣赏这个姑娘,更让他佩服的是:这姑娘足够勇敢、大义,连自己的亲妈都举报,这一点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张泰北瞄了眼旁边气势阴沉的唐礼昀,拿出手机在网上翻找有关桑晓的资料。
—
再有半个小时演出圣诞演出就要开始,观众们都已拿着节目单陆续进场。
也许因为紧张,自唐礼昀走后桑晓就觉得胸口憋闷异常,最后一次督促孩子们给乐器调音后就一个人上了天台。
天色阴沉得似乎就要下雪,带着易北河潮湿气味的冷风吹得裙摆呼呼作响。
遥远的尖顶教堂传来圣诞的歌声,所有人都在为一年一度的节日忙碌着。无人在意这一角落发生的事,也无人听见她内心的愧疚,如同哀婉的大提琴在心底低鸣,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这是一个艺术的城市,也是一个孤独的城市。
如果能在这里结束孤独的一生似乎也不错。
她走到天台边上,手抓住冰凉的栏杆,探头向下看去。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群里,没有唐礼昀。
他应该早走远了。
从此以后,越走越远。
桑晓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长驱直入,五脏六腑皆疼。
她捂着胸口望着柏林的方向,在心里轻轻说了句——
对不起。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