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苏子谦的肩:“况且北面战事吃紧,这火虽烧不到咱们,却也能看到大多数女儿都逃不了上了战场的命运。运气好些,混个百夫长,活个三年五年,运气差些,上战场首日便要呜呼哀哉。”
苏子谦不懂:“这有何关系?”
苏平涉意味深长地一笑:“那营帐里头最安全的,可不就是军师吗。”
苏子谦竟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可是,阿涉,你是庶民,尚不是士之阶层,又哪里有安坐营帐之权?”
苏子谦惆怅起来:“若说战场拼杀,你又疏于习武,白费了天生神力。”
文不成武不就的苏平涉:“.….”
“我们区区小镇,哪有世外高人让我拜师学艺。”她拍了拍苏子谦的脑袋:“年纪轻轻,莫要一天思虑国家大事。”
抛开她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谈,苏平涉倒是真觉那围魏救赵、暗度陈仓的弯弯绕绕有趣至极。
可是苏平涉再清楚不过,她的兴致不过是纸上谈兵。
她只是一介小镇出身的庶民,有幸出生在一个破落偏僻以至战火懒于燃烧的地方。她连私塾都不敢逃,遑论拎起刀剑夺人性命了。
苏镇背靠重重深山,与传说中的夷人过度毗邻,位于南朝西北角落,下属于淮孝侯治理已百年多。
多想无益,任它外头东西南北风吹遍,只要不刮进西北这边的小山头便好。苏平涉边走边想着。
途经百味食肆门口,苏平涉身形一转,躲在苏子谦身侧,向里偷瞄。
苏子谦转头:“阿涉,你身长于我,我挡不住你的。”
苏平涉没看到人,正过身来:“咳咳。”随后光明正大地走入福顺食肆。
福顺食肆掌柜苏辕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眉开眼笑道:“哟,阿涉来了。”
二人坐下,苏福顺端上一碟酥合丸,上去闲聊:“今日塾假?”
苏平涉点了点头。
苏福顺擦了擦眼角,“掌柜我甚是感动,阿涉得闲便来我这边,叫人怎生面对隔壁友邻啊。”
苏平涉:“……”
苏平涉:“福顺掌柜您莫偷笑。”
一旁苏子谦却不管她们闲聊,只盯着盘中沾着糖霜色泽金黄的糯米丸子,埋头苦吃,丸中漏出核桃、花生与葡萄干,香气扑鼻。
苏平涉拉了拉苏子谦的衣角:“克制些,否则回去你娘还要责备于我。”
苏子谦头也不抬:“唔……”
苏平涉不再抬头,而是抬起瓷杯饮茶,食肆中众人的谈天之声渐渐入耳。
“这几日我那西平县的丈人竟来投奔我,当年我嫁儿子到百里外,没成想有生之年还能见他一面,哈哈哈。”吴木匠拿着碗酒,与对面包子铺的老陈碰了碰碗。
“啥?你那亲家不是牧数十牦牛,又蓄十几马匹吗?”
“嗐,最近乱得很……她们那边贴着南义的边界,糟了池鱼之殃。”
“最近这风声……”
“咱们升斗小民……”
“是啊,那些大人们……”
窸窸窣窣的话语声传入耳中,苏平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突然,耳中传来包子铺老陈的声音:“啊,申时将至,我得回去帮我家那口子的忙了。”
苏平涉浑身一个激灵。
“糟了!娘又该训我了!”
她站起身,顺手提起身旁的苏子谦,放下几文钱,急急忙忙拉着他向店外窜。
苏子谦:“等等,我先吃完这块……”
“下次再带你来!”
一出店门,苏平涉直直撞上了一对灼灼的目光。
苏平涉之母苏铜。
苏铜手上还提着一把红着的铁斧,眼神泛着寒光,盯住苏平涉牵着苏子谦袖子的手。
苏平涉的手仿佛被那把烧红的铁斧烫了一下,倏地松开。
苏子谦状似懵懂地看向苏铜:“娘……”
苏铜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拉住他粗声道:“阿谦阿谦,早告诉你莫天天跟苏五味家的老幺混在一起,过几年待嫁谁敢娶你。嗐,要不是你爹走得早,也轮不到我来教你这些……”
苏平涉趁这当口偷偷溜走,然方行至百味食肆门口,便看到苏五味倚在门边,对着她露出一个友好和平的笑。
苏平涉试探着露出一个笑容:“娘……”
“你苏缶姨方才在福顺食肆看见你了。”苏五味瞬间收了笑容:“阿涉,又拿你爹给你的银子供给苏福顺,明日的柴你去劈哦。”
说罢,店里传来一声呼喊:“苏五味!莫欺负阿涉!”
“阿语,平涉她空有一身力气没处使,况且这回她可是让我逮着了——”
谢语叹道:“你可罢了,家里两个要么远嫁了人,要么出门经商在外,一年见不着一次,也就阿涉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