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棕色发辫的女子站在船舷边喃喃自语,向上摊开双手。细小的冰晶落入掌心,倏忽间便消失不见,只余一点寒意。
「前面是冬岛,小心着凉。」
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贝克曼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格丽卿身后,将自己的斗篷披到她肩头。深蓝卷草纹的布料裹挟着香烟和火药的气味,上面残余的体温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仿佛正被他拥抱着。格丽卿抿起唇,侧目看他点起一支烟,旋即叹了口气,伸手抚上男人灰白的鬓角:「你白头发……是不是又多了?」
距离雷德·佛斯号驶离气泡纷飞的群岛,已有四年之久。几场惨烈战役之后,他们的船长跻身于世人口中的四皇之列,成为了这片大海上最为年轻的皇帝。带有伤疤的骷髅旗帜笼罩了越来越多的岛屿,踏上红色龙头船的海贼也不断增加,于是常能看到副船长房间的灯亮到天明。格丽卿帮他把架子上的资料贴好标签归类,再在凌晨给他端来热饮按摩肩颈。然而劳累到底在他身上留了痕迹,将银丝掺入黑发,又多刻下几道皱纹。她心酸却无可奈何,只能尽自己所能为他分忧。
她还记得那天贝克曼来找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让她给自己剪发。面对她诧异的神情,他解释称长发不方便打理,想换成短一点的发型,看她经常自己剪刘海和发尾就来找她帮忙。惊讶之余格丽卿应了下来,让他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手指在他发丝间梳理翻动,她才真切地发现他的头发白了多少,于是鼻子一酸,泪珠扑簌而下。
「别哭。」贝克曼从镜子里看到一切,反手握了下她的手,语气云淡风轻,「怕你看不清,连我耳朵一起剪掉。」
格丽卿闻言破涕为笑,拿剪刀轻戳了他耳后一下,抽抽鼻子开始动工。她的理发技术没有多好,只是简单地剪短再修整一下边缘,而奉行实用主义的海贼也并不奢求更多。最后她从他肩头捡起一绺黑色发丝,仿佛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握进手心,抬起头与他在镜中对视:「可以让我留着吗?」
贝克曼似乎有些好笑地皱起眉,却注意到格丽卿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恋人是个怀旧又容易感伤的人,便没有再打趣她,只是移开目光算作默许。那缕黑发被她夹进了日记本里,自此他与长发告了别。
呼吸在冬岛的风中凝结成淡白水汽,和他吐出的烟雾旋绕着融在一起。贝克曼对她的问题未置可否,只是抬手握住她的手,拉下来揉搓几番。格丽卿的手总是很凉,掌心的温度还不及他手背高。常年使枪留下的老茧摩擦过医生的细嫩皮肤,强烈的触感近乎疼痛。「进去吧,」他朝船舱的方向摆了摆头示意,「还要一会才能靠岸。」
***
下午时分,红船在冬岛一角的港口抛了锚,看起来这里已经废弃停用很久。天空中笼罩着阴云,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降雪。船长与大副在船首处简单交谈了几句,决定让后者先带几个同伴上岛看看情况。
贝克曼将联络用的小电话虫揣进斗篷内袋,选了几名新老船员,抬头看见格丽卿穿过甲板向这边走来。不顾一旁干部们挪揄的笑容,她将目光径直投向香克斯,灰色的眼瞳清透而坚定:「老大,请让我一起去。」
副船长闻言蹙起眉,但香克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抢在他前面开了口:「那你去吧,记得穿厚点。」于是贝克曼只有在后面摇头的份,无言地点起一根烟。
海贼们披着毛呢斗篷攀下绳梯,向岛屿内部行去。没过多久,格丽卿的睫毛和刘海上便结了层白霜。脚下的土地冻得坚实,不远处就是村庄,然而田野和小路上都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格丽卿注意到两边房屋的窗子后有人影闪动,见闻色霸气一扫便知屋里有人居住。她疑惑地抬起眼睛,迎上贝克曼紧锁的眉头。「贝克,这个地方好奇怪——」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破阴云密布的天空,随即是闷雷炸响,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海贼们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到同自己一样的惊异神情。
然而一切刚刚开始。雷声仿佛一道号角,纷扬的雪片骤然间倾泻而下。方才还尚可忍受的温度跌入谷底,寒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如同利刃一般刺穿衣物。热量从体内迅速流失,格丽卿感到皮肤表面结了冰,感官顷刻之间便被尽数剥夺。她张口想要呼救,声音却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中。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她再次体验到了那种濒临死亡时的无助感。
面前有人影绰动,一只手把她拉了过去;贝克曼把她裹进自己的斗篷里紧紧抱住。这时一扇门在不远处打开,隐约听得见有人朝他们大喊:「你们疯了吗?快进屋!」
***
贝克曼半扶半抱着格丽卿跌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身后的男人顶着风雪艰难地锁上房门。她的意识已经模糊,结了冰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屋主从桌下搬出一尊酒坛,从里面舀了一碗端过来:「快给她喝这个!」
贝克曼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只能艰难地扶起格丽卿,捏开她的下巴将酒灌进去。辛辣的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