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近日江湖中流传什么新鲜事,莫过于两件。一是名震江湖的神秘组织,青衣楼的总镖把子原来是霍休,这个原名上官休,内外功都已臻化境的高手,因为贪婪而最终作茧自缚,将自己关进了自己命人铸造的铁笼里,每日要受人刁难换取吃食,也算是恶人终有恶人磨。
而霍休身败名裂之后,青衣楼几乎是毫无动荡地推举了新的总镖把子继任,并继续作为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蛰伏了下来。
二是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死于一名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刀客连七之手。独孤一鹤的弟子们对外向连七下了追杀令,凡峨嵋弟子,见此人必杀之。
不仅是峨眉派的人想杀她,武林中许多人都盯上了这个叫做连七的刀客。毕竟,这个少年以杀了独孤一鹤而扬名,若是杀了她,岂不意味着自己的武功在独孤一鹤之上?
这等声名,足以令无数武林中人趋之若鹜。
在托西门吹雪确认了燕凡和燕珂的安全后,连七本打算一路南下前往蜀中探查。然如蝗虫一般的刺杀让她不堪其扰,如此下去,自己还没查出什么,就能先被车轮战耗死。
恰此前,西门吹雪嘱她择日前往万梅山庄诊脉,她便觍着脸来了。此时,她已在山庄中住了数日。
香案前,连七细细观察着西门吹雪的神情,见对方雪峰微蹙的神态,心下也打起鼓来。以前她不惜命,但如今为了能查询当年青帮灭门一事的真相,她却比谁都惜起命来。
“庄主,我……还有救吗?”连七弱弱问道。
西门吹雪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面上不显,提笔开起了药方。
连七见药方上那一连串的草药名目,不由有些眼疼。
“内伤已经痊愈。”
连七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只听西门吹雪道:“只是……”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西门吹雪垂眸看向少女和她手边的银刀,他并非一个擅长规劝的人,自觉也无立场,只是饶是西门吹雪,也忍不住为少女的前路感到担忧。要长成锋利的刀,和独孤一鹤一战是绝佳的机会。但当日之胜,分明是有心人出于算计,因此自己与陆小凤等人从未宣扬,但似乎暗中有一股势力将当日之事宣扬得人尽皆知。西门吹雪邀少女前来万梅山庄养病,未尝不是存了一点维护之意。
西门吹雪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还未好透,若想多活几年,还需将养几日。”
只见少女闻言抱头低低哀嚎了一声,却也知对方是出于一片好意。便只是蔫了吧唧地道了声“好。”她看向西南的方向,沉郁地叹了口气。她快等不及了,蜀中之行。
西门吹雪定定看着她,若有所思。
山庄里的下人们原本看着来了位小姑娘,脸上都不自觉带了笑意。但不久后发现,若说庄主是个剑痴,这小姑娘便也称得上是个武痴。平日里,不是在练刀,便是在去练刀的路上。若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便是唯有在庄主面前,连七会收敛起锋芒,显得格外乖巧一些。
譬如现在。若是别人让她将养十日再动身去蜀中,她是万万不会听的。但西门吹雪这么一说,她便乖乖听话起来。
此时的她,正坐在石凳上,默默用石杵捣药。若说西门庄主在连七眼里有万般好处,这唯一的不好便是药方开得都极苦。可每当她想开口抱怨,对方的眼神仿佛都写着“好自为之”四个字,把自己未说出口的话给挡了回来。
西门吹雪刚在梅林练完剑,回到庭院中时,看到的便是连七唉声叹气的样子。初见冷漠的少女,在山庄里似乎恢复了些许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顽皮性子,眉眼也生动了起来。看着这样的连七,西门吹雪的眼中也晕染开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意。
或许是因为惜才。西门吹雪自负天纵奇才,对于同样少年天才的连七不由得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正如匠人见到璞玉、伯乐见到千里良驹,不忍见她颓败、不忍见她凋零。他希望五年、十年以后,不至于一人高处不胜寒,他想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
早在第一次给连七治伤时他就发现,她的筋脉比常人开阔数倍,因此她的内力格外浑厚,加上她根骨奇绝,因此虽年少,假以时日,必能一探巅峰。他见她遇强则强、坚韧、刻苦、聪慧,他心生欢喜。习武之人身上优异的品质,她都有。
“庄主!”连七看向西门吹雪,扔开了手中的石杵,向他迎来,欲言又止。
西门吹雪见她忸怩,了然道:“你想下山。”
连七眼前一亮,点了点头:“不瞒庄主,当年之事一日不查清,我便一日如鲠在喉。连七深知庄主一片好意,然……是连七不识好歹了。”
西门吹雪默然,连七不曾抬头看他的脸色,话语间虽然滞涩,但却坚定。头顶抚过一片温热,她心下微愣,听见头顶传来西门吹雪的声音:“那就去做。”
这是她的心结,只有了断它,她才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