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殿内中央宽大的地毯上,新地毯用的是西域波斯地毯,原先的苏绣花鸟图已经被换掉了。
原先的苏绣…
那是在裴府住下的第三年,恰好这年生日和中秋撞上。裴廖从没有过节的习惯,无论是什么日子都不会特殊对待。
同样的,许映是第三次给自己过生日了。
她离开家人已经三年。
从床头摸出了分开时母亲就给她的吉祥坠,被红绳编着,红绳的花样是母亲亲自教给她的。
她默默的拆开了红绳,每过一次生日,她就往红绳上多编一个结,她不知道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是她真的很想他们。
中秋的月亮是那样的亮,亮到她即使躲在被子里都掩饰不了自己。
她被月光照的无所遁形。
许映不过也是小姑娘,再怎么懂事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都保持完美。
许映编着红绳,像白天面对裴廖一样,极力的压抑胸腔内起伏不定的情绪。
“今年没有惹先生不开心,没有闯祸。”
“裴先生似乎越来越柔和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好歹是不用再紧盯他的神色。”
“今年裴先生愿意让我帮他抄书,我将父亲教给我的字练好了,等以后也帮父亲抄。”
“父亲…”
念到这里,许映突然哽住了喉咙,情绪的匣子突然嚯来了一个口子,然后里面喷涌而出难以按压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
她之前也是在爹娘百般呵护下长大,有人问冷暖有人系安危,可是不过一朝变故,她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面生活,变成一个小心翼翼仰首辅大人鼻息的人。
她起初每夜都睡不安稳,她记得母亲临行前的叮嘱,也听说过裴廖为人杀伐果断狠厉无比。梦魇缠身患得患失。
她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观望、揣测、试探裴廖的秉性,不论刻意讨好还是善意贴近,她都尽可能的做到让裴廖满意。
如果裴廖微微展现些许不悦,她都如堕冰窟般害怕,但裴廖的性情也总是捉摸不透变幻莫测。
许映无助极了,像在溺海中沉沉浮浮,却迟不迟等不到亲人归来,紧绷的弦总有那么一刻是会断裂的。
唯一一次,她控制不住的崩溃了情绪。
“我想回家…”
“映映想回家,想父亲教我写字,想母亲哄着我睡觉。”
她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
红绳没有被她编好,压抑了四年的脾气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怨气越发的大,要求也盼望着得到满足。
“我想见娘亲!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爹爹娘亲给我过生日。”
那天许映铆足了劲在自己的房间里撒泼打滚,心中隐隐有些期盼。
毕竟小孩子总是一惯觉得,耍赖胡闹是可以争到糖吃的。
最后惊动了裴廖。
裴廖没见过撒泼的许映,“生病了?”
许映嚎啕大哭,罕见的大声反驳裴廖:“我没病!”
嬷嬷和侍女在一边替她解释,担心将裴廖惹急。
“可能是府中太冷清了,姑娘她这又想家又过生日的,难免触景生情,一时脾气上了头,等过去了就好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裴廖会发脾气时,却耐心的蹲下身子轻哄,把许映带进了宫参加中秋宴。
许映穿着鹅黄色的裙装站在裴廖身后,面见皇帝和贵妃,她从未进过宫,害怕地只敢在袖子下面紧紧攥着裴廖的衣角,等行完礼回到座位上时,裴廖的衣服都被她攥的起了褶子。
裴廖细心地给她夹菜。
宫中珍馐倒是名不虚传,哄的许映也渐渐忘了害怕和思念,吃的倒是开心。
许映端着酒杯给裴廖道谢:“谢谢先生,我可以自己夹菜了。”
“好些了吗?”
“好多了。”许映说道,默默饮尽杯中的酒,给裴廖的赔罪。
裴廖也喝下许映给他敬的酒,“以后觉得闷了,我再带你出来。”
许映观察着裴廖的眉目神情没有半分不悦,暗暗放下提起来的心时。
没成想到,就是这一杯酒坏了事。
宫宴人多眼杂,不知道谁做了手脚,可是裴廖的身份却不允许他在众人面前失态。
趁人不注意时,裴廖把许映带进了雨霖殿。
“怎么了?”
“映映,给先生找点冷水来。”
冷水…
许映手忙脚乱的用陶瓷杯的水往他的后背浇水。
殿门紧闭着,外面是无人的却有脚步声声。
非礼勿视,许映不敢抬头看裴廖的样子,只能低头盯着脚下的苏绣。
祥云暗纹,又用彩线勾勒神采奕奕的鸟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