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元爱一日日长大,面容一日日肖似井下绫。一头如绸缎般黑亮的头发,安静不爱说话的个性,看人时总让人觉得冷淡。
几乎是幼年版的井下绫。
虽然怜惜她年幼没有父母在身旁,可小和山的村民们总是一看见她就想起井下绫,想起自己被欺骗的愤怒,想起这些年来一边抚育她一边卖晾晒好的草药来还债而以可见速度衰老下去的秋元千惠,在最后只能心情复杂地绕着她走。
大人的态度会很难控制地传导到孩子身上。
秋元千惠再一次听到孩子们从院门口经过的玩闹声,她看向十分安静坐在廊下,认真把一片又一片的白芨翻面的女孩。
“小爱为什么不和他们出去玩?”
才六岁,还留着乖巧的齐脖黑发的小女孩仰头看向奶奶,又看向院外,“他们没有邀请过我一起玩。”
秋元千惠慈爱地摸了摸小秋元的头,“小爱可以勇敢一点,你可以邀请他们一起,我们不一定要永远做等待的那一个啊。”
那天,秋元千惠没有去挖草药,没有去打理药圃。她去砍了些竹子,将竹条削的细薄,又细心打磨,编织了很多精巧又不会伤到孩子细嫩手心的小玩具。
在第二日的清晨,她一家家地敲响了小和山每一户有和秋元爱年龄相仿的孩子家的门。
就像那个晚上,井下绫一样。
只是,她是带着满满诚心做出的小礼物,弯下近些年已经有些佝偻的背,温和又慈爱地同那些孩子商量,“下次玩的时候,可不可以喊上我家小爱呀?”
这些小秋元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日午觉过后,奶奶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然后跟她说,“小爱,勇敢地去交属于自己的朋友吧,奶奶很期待看见小爱与朋友们开心玩耍的画面呢。”
于是她在奶奶鼓励又期待的眼神里,踏出了院门。
她走向那些年龄相仿的伙伴,然后鼓起勇气问他们,“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呢?”
她收获了他们的容纳。
小秋元不喜欢爬树,也不喜欢下河捉鱼摸虾。不喜欢给小小的娃娃做衣服,也不喜欢去玩那些需要将自己代入到各种角色里的游戏。
可她能看见,每一日奶奶看见她被伙伴们喊出院门时,脸上宽慰的笑容。
于是她努力地跟在他们后面,学习爬树、学习用网兜捕鱼,学习装扮娃娃。
她真的有努力过。
可她仍然没有朋友。
后来,多直和内带着小玩具上门和秋元千惠道歉。
已经九岁多的小男孩像个小大人一样,愧疚地同秋元千惠道歉,“对不起,秋元奶奶,大家还是不愿意和爱酱一起玩,这是你送我的小车,我还给你。”
秋元千惠偏头看躲在房间里,从某一天起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出去玩的小秋元,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小车重新放进多直和内的手里。
“小和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大约是我家小爱,她的朋友不在这里。”
秋元千惠在秋元爱十四岁那年,在山里救了一只毛发狼狈,两只眼睛都盲了,已是奄奄一息的小黑猫。
秋元千惠将它带回了家,每日里用着草药,精心地养着。
秋元爱对猫毛过敏,只能听秋元千惠的话远远地认真守着,发现小猫有点动静就会立刻去喊秋元千惠。
这样精心养了一年,小黑猫渐渐毛发顺亮了起来。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小黑猫在秋元千惠面前现了身形,化成了一个黑发金眸的少年模样。
少年是掌握时空的神明,因为修补时空的裂缝而耗尽神力,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山林里。一双可窥探生死、洞悉人心的眼睛也因为没有神力的维系而无法视物。
秋元千惠将他捡到,照顾的很好。
因果循环。神明要了解这一段凡世的因缘。
他于是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心愿。”
“我想能再活几年,”秋元千惠顿了顿,“四年就好。”
通晓些医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多少日子了。好在阿绫留下的债务在去年也还完了,儿子在京都成了家、立了足,其实她也没什么太多牵挂。
唯有秋元爱。她才十四岁。
只要她可以再坚持四年,秋元爱上完高中,成了年,那么即使在她死后,秋元爱也不必非要去京都生活。
只要四年,她的小爱就可以拥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时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有许多平行时空,可是一个人只有一个寿数,寿数无法更改。”
他补充道,“我可以为你免去病痛,也可以为你引一个好的转世。”
“没关系,”答案其实在秋元千惠的预料中,但真的听到时她还是有些失落,她低头抿了口茶,将情绪藏好,“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