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拿出来给他送这匹马。
楚澈对着自己苦笑:“如果是喻知在这里看到他这样唯唯诺诺,一定会看不起他的吧?”
李玉熙还是在踱来踱去,焦急道:“要不你还是把金吾卫的官辞了?那俸禄一年才几两?我们家不差这点钱。你要是爱威风凛凛的,就把府上的私兵交给你管······”
李玉熙见楚澈一直低头沉默不语,更是急了:“你是不是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了,把心玩野了?连阿娘的话都不回一句?”
她灵机一动,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点子:“对对对!要是娶了妻,就有人管着,就得日日归家了。”
李玉熙忙吩咐丫鬟去把媒人送来存到库房里的闺秀画像拿给楚澈看。
“林家小姐长得貌美,也能勉强配得上我们家澈儿。”
“李家小姐素有贤名,嫁过来之后一定能治家有方。”
“张家小姐是武将家出身的女儿,性子太野,不行不行,得换掉。”
楚澈只是觉得好笑。
就算是他的母亲,开国有功、位高权重、备受敬仰,又怎么知道他想度过怎样的一生?
楚澈心里顿时涌上来一阵深深的虚无感。
他的确富有一切——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从小都见惯了。而外物总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又有哪一样是真正属于他的呢?
正因如此,他甚至愿意留在蓬莱山庄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乐师,但至少,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在这座他从小长大的京城里,他只觉得自己是一座空壳,只占了个楚王世子的身份。
想接近他的人很多,他也不是没有期望过,但期望到最后总会落空。
无论是再口口声声说真心想要跟他当朋友的人,总会图穷匕见,最后总会归于帮他们的父母换个职位或者行个方便之类的话题。
那些人低着头,又将姿态放得很低,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顶着世子名号的伥鬼?是他做错了吗?
但在他十九年并不算长也并不算短的人生中,独独见过两个例外。
一个是摘星阁的掌柜,她很聪明,脸上写满的都是大大方方的算计,坦坦荡荡、光风霁月,没有一点点他所害怕的黏腻和阴谋。
另一个就是喻知了。他似乎永远保持着一种平静如水的镇定,不管是身陷敌营还是突逢重任,他都能不疾不徐地一一解决。而楚澈能够感受到,他那纹丝不动的表象下,是熊熊燃烧的、向上爬的野心。
楚澈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想要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
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喻知的脸。
他的脸,“腾”得一下烧红了。
“娶妻之事,之后再议吧。”楚澈推脱道,一转身骑着凝霜落荒而逃了。
“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任性了。”李玉熙只是叹气。
楚王仍旧是乐呵呵地逗弄着笼子里那只鹦鹉:“也许,他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吧。”
李玉熙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楚王的肩膀:“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你全都看出来了。”
楚王听出李玉熙声音里淡淡的不爽,宠溺道:“我只是胡乱猜测一下,哪有玉熙你料事如神?”
李玉熙娇嗔横他一眼,又继续搽起指甲上的蔻丹来。
楚澈一路打马狂奔,心跳如擂鼓,直到回了世子府,许久许久都没能平静。
他怎么能对喻知有那样的想法?
他从前曾听闻喻知的断袖传闻,后来发现不过只是空穴来风。
难道真正断袖的,是他自己?
楚澈并不知晓要如何判断爱——
他的判断标准非常肤浅、但十分奏效。
想跟喻知牵手吗?
想跟喻知在同一床被子里睡觉吗?
想跟喻知接吻吗?
想跟喻知······上/床吗?
楚澈皮肤上的热度几乎要把他自己烫成灰。
所有的问题,他直觉做出的回答都是“是”。然而他的理智总是将他往回推。
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魔鬼楚澈在窃窃私语:“你不是想要他吗?喻知一定也很想借你的高枝往上爬吧?只需要随便许点好处,他不就乖乖投怀送抱了吗?”
天神楚澈却是语重心长:“喻大人有光明的前途,怎么能拖别人下水?况且,喻大人也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就放弃自己道德底线的人,你怎么能如此折辱于他?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制力的吗?”
心跳依然如擂鼓,楚澈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一直到三更半夜都没睡着。
他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不管怎么整理也理不出一点思绪。
但楚澈有一件唯一能确定的事。
他确实是爱着喻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