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目光,到底是接了。
李信棠便坐到周况身边,与他闲谈。
大庭广众之下,文诚如此无情相拒。众人对李信棠颇为同情,便也不苛责她的越规之举。且之后本就是男女设法攀谈的环节,她这般倒叫气氛轻松活跃许多。
李信棠与周况相谈甚欢。
文诚见之,不禁怒念:朝三而暮四!
过后,又有意提醒她,周况此人,沉疴已久。什么眼光,看上个短命鬼。便在李信棠周围绕了一个大圈,假装无意经过,又无意停留,插话道:“你还会剑术,跟谁学的?”
李信棠不欲搭理他。
周况亦好奇(或许也是不欲文诚尴尬),便问:“不知姑娘与谁人学剑,谁人学舞,谁人学歌?”
李信棠道:“与一云游道人学剑,与山中羽兽学舞,与深谷幽壑学歌。”
文诚嗤笑,不过无人理会。
周况行礼道:“可一观否?”
李信棠见他温柔有礼,又难掩好奇。便起身道:“且为君舞。”
文诚酸嘲道:“女子使得了什么剑?女子也能使剑吗?你的剑能杀人吗?剑乃君子,勿堕剑名!”
他环胸轻视李信棠。
李信棠叉腰仰头对视之:“汝闻匠石尽垩而鼻不伤乎?[1]吾亦能之。”
【[1,你听说过工匠石用斧头飞削(鼻子上的)白灰而不伤鼻子分毫(的故事)吗?)】
旁诸人听两人争论,俱为吸引。
李信棠又问文诚:“敢充(当)郢人否?”
文诚不受激,正要答应。便听崔觉道:“何事激声?”
文诚一顿,对李信棠道:“你还不够格使唤本少爷。”说罢拂袖。
崔觉代文诚道歉:“雨亭性急,并无恶意。”又指指自己的侍卫,“若须差遣,且随意。”
不愧是世家贵族的侍卫,和李信棠那些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护卫显然不同。崔觉的侍卫个个的英武挺拔,且五官端正。
李信棠看了一遍,挪到崔觉身边小声道:“你帮我选个武艺最强的。”
崔觉微微一笑,召道:“霍由。”
便有一高健男子出列。
李信棠环顾,不知何人善琴,不欲求于秦鸾,便问崔觉:“你能弹一曲《侠客行》么?”
崔觉道:“善。”挥手招仆递琴。
李信棠又对霍由道:“借剑一用。”只是霍由身形高大,长约九尺,剑并不称手。便有一少年送来镶玉佩剑。
众人拭目以待。
崔觉端坐琴前,如玉树临风。一挥手,叫人如听万壑松。
剑,出鞘。
紫气冲斗牛,红衣夺彩云。
玉人纤手里,秋霜切玉剑。
轻腰若柳舞沉醉,疾风满袖佩玉鸣。
剑收:
一双清水眸,照见天地心。
浮云柳絮无羁绊,天地阔远随飞扬。
俄而,琴声徐徐似:玄鹤下澄空,翩翩舞松林。
运剑若转月,飘裾轻似梦。
琴:改弦扣商声,又听飞龙吟!
剑:意气素霓生,娇娇而灼灼;
灼似飘雪烈焰中,娇似蝴蝶定狂风。
有少年击鼓助势: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战场。
琴:迸泉飒飒飞木末,巫山夜雨弦中惊!
剑花浮莲光,一剑决沧海。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如玉剑如虹。
指下寒泉流太古,伏波凝云鸟罢鸣。
英雄气概传至今,侠肝义胆终不绝。
舞罢,众瞩目。只见信棠面飞桃色,更如玉白。负剑而立,身姿亭亭清绝。
琴弦之声,似乎仍在空中,震颤不已。
(众寂寂。)
崔觉面似玉佛,眼中却有红尘劫。
李信转到霍由面前,众人恍然忆起她原先承诺——
庄子过惠施墓,说:“郢地有人,鼻子上沾了白灰,若蝇翼轻薄,让工匠名石的为他削去。石便运斧成风,一挥而削尽鼻上灰,而鼻子丝毫无伤。郢人面不改色。”
这本不过是一个小寓言,众人皆奇她要如何现此神迹。却见她疾疾一剑,悬停于面。尔后轻轻一刮。
确实将面粉拭净了,且不曾划破肌肤。
凭良心讲,与那匠石之技,不能说截然不同。只能说相去甚远。
文诚自然不服:“你这速度若是再慢几分,倒是可评个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慢剑。”
李信棠将剑塞给他,点着自己的鼻尖道:“你行,你且来试试。”
而后叉腰挑衅地看他。
文诚无言:“……”
他练的是猛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