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月鸣蜩,百草含香,榴花照眼。我欲在虞山置‘迎夏宴’,切盼信棠能来,一同听蝉鸣,畅叙幽情。”
落款为“袁彩素”。
李老夫人起先还犹豫,待知袁彩素乃崔觉表妹,崔觉亦在此行,欣然同意。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李信棠到得虞山半山腰,见是一处跑马场。有男女六七人,皆在茶亭闲谈小憩,华服靓衣,一派从容风度。
崔觉率先察觉了李信棠的到来,这引起了袁彩素的留意。待李信棠走近,她便出迎道:“这便是信棠吧!”将李信棠引入茶亭,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心中不由警觉。
袁彩素生得鹅蛋脸、柳叶眉,自知美貌,不曾怯于与美人并列。但她素来对男人的目光所向十分敏锐。
李信棠好奇地向外望一望:“是要赛马吗?”
袁彩素笑道:“叫妹妹见怪了。我虽是东道主,此地却是文诚所选。妹妹若是不喜欢,自不必陪他出这臭汗。”
李信棠只眼中含笑。
四男四女互相见礼后,便有马厮牵来骏马。文诚一跃而上,兴致勃勃地邀人竞赛。几个青年便跨高头大马,惊飞闲鸦,骁腾烟尘。
袁彩素带着另外两名少女闲聊,有意冷落李信棠。李信棠却是出了茶亭,到场边观赛马去了。
崔觉跑了两圈便慢了下来,虽离李信棠有大段距离,座下金乌却向着那边慢慢踱步。袁彩素本以为崔觉请她办这夏宴,是有意于她,见此不免心中暗恨。
李信棠忽见一匹雪蹄的乌黑骏马朝她奔来,扬蹄而立:“你想骑马?”
她仰头看去,却是文诚俯首相问。
马蹄激起烟尘,染了她的红裙,她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文诚本准备说:想了也白想。
因她老是注目,害他发挥不好,惹人心烦。
见状一愣,话在嘴边一转,咽回去了。且难得大方起来:“我这踏雪乌骓性子烈,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带你跑一圈。”
这便是,古代的,飙马?
李信棠眼睛闪闪,正要答应。却见一旁马厮满脸堆笑地凑上:“这跑马场是常备温顺小马的,姑娘若是想骑马,我叫人选几匹送来。”
李信棠又动心了。
且刚好便有人牵着几匹漂亮的小马走过来,李信棠自然被吸引,凑上前去,小心拨拨马儿斜斜的刘海,凝视着它闪亮的大眼睛。
那马厮趁机与她讲解如何与小母马们套近乎——这匹喜欢吃黄豆,那匹喜欢吃蜜糖,又另外一匹叫“易安居士”,因她爱喝酒,便同李清照一般。
李信棠正要选,袁彩素带着另外两名少女走过来,含笑道:“妹妹是要骑马吗?”不待李信棠回答,便回首招呼同行少女,“我们也陪妹妹骑马吧。”
又眼睛发亮地拉过“易安居士”道:“这马儿着实可爱精神。”又道,“你们尽管挑,不要拘束。”那两名少女即刻牵了另外两匹梨花木色的小母马。
袁彩素才又看向李信棠,怪道:“妹妹怎么不选一匹?”
其实跑马场的马不算差,但与崔觉搜罗来的这三匹放在一起,自然落了下乘。袁彩素向来喜爱打听崔觉,又怎会不知。
李信棠回以一笑,随意选了一匹。
于是,几个女郎也便入了跑道,催马小跑起来。
袁彩素跑了一段,发现李信棠没有跟上,却溜达到了场外,便调头到李信棠身边,怪道:“妹妹在这做什么?”
李信棠看看兀自吃草的马儿,无奈地瞪着眼睛:“我喊‘驾’它不跑,我喊‘驭’它不停。既然它不听我的话,那我只好听它的了。”
她抖了抖、又拉了拉缰绳,那马果然只当她不存在。她见别人骑马,很是简单。轮到自己,却跟骑了扫地机没啥区别。哎。
袁彩素讶道:“妹妹竟半点不会骑马?”
李信棠:“不会呀。”
袁彩素更为诧异:“周太祖马上得天下,是以大周儿郎,一贯精习马术。便是姑娘家,也有马师教导。皇上每年秋猎,常邀臣子眷属同行……说起来,似不曾在往年秋猎场上见得妹妹?”
李信棠道:“我及笄前,长在郊外白云山上。”
袁彩素道:“原来妹妹竟是山野中长大。我听家中下人道,那些乡下庶民,不似我等,日日更换便桶,家中夜香连月不倒……”说到此处,她忍不住以袖掩鼻,“妹妹可真是受苦了。”
李信棠微微一笑:“也还好。”
袁彩素斟酌问道:“听说乡野小民,常在野地里大小解,也不知避人。不知是真是假?”
李信棠道:“大约是真的,倒是撞见过一次。”
袁彩素吸了口气:“难怪京中小姐不喜乡下人脏乱龌龊……”继而又叹口气道,“我倒是深感同情。蒙昧小民,未曾开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