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如何柔情,都留不住坠下枝头的落红;
秋雨如何哀泣,也唤不醒垂影而怜的残荷。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事,哪怕拿出了十分的诚意,甚至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依旧不能尽如所愿……
那夜长秋宫的烛火燃了彻夜,可那个被其阿母以生命守护的孩子,还是未能睁开眼看看这人世间。
神谙是在东方晨曦微露时分娩出那个孩子的,整六个多时辰的折磨,她早已没了力气,只听得助产婆一句“出来了!”便沉沉睡去。
文秀本也以为终于苦尽甘来、喜得麟儿,却不想助产婆和女医如何拍打那个孩子都未闻哭声。
孙医官诊治后颤颤巍巍地向他禀告——皇后身子虚弱,滚落湖中时腹部又受了压迫,胎息羸弱,又因分娩时胎位不正,皇胎在腹中已是窒息。
文秀从助产婆手中接过那个孩子,是个皇子。
那么一瞬,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小六……
可他、又何尝不是小六……
“让太常寺以皇子礼厚葬、六皇子。”文帝将孩子递给曹成,打算起身,却不想脚下一软,跌在了床榻边,榻上人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又映入了他的眼帘,她受了这么多苦,忍了这样的疼,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寿命,却还是没能如愿生下小六……等她醒来,该怎么办?
孙医官说她孕期身子虚弱,可她的身子缘何虚弱?
是多年来后宫庶务的繁重、是亏空多年的沉疴、是摄政监国的殚精竭虑、更是心中郁结的未曾排解……
缘何?为何?
这许许多多的原因,哪一条不是为了他……
“陛下,皇后产后身子虚弱,且心悸之症已有复发之势,若醒后得知……”一行人已走出皇后内寝,见文帝驻足殿前,孙医官跪倒提示:“怕有危难。”
六皇子产下即亡已然无法推脱,好在陛下还未怪罪,可眼见着陛下如此在意皇后,若皇后再出任何差池,他们这些个人怕是都没能有个善终了。
文帝何尝不知,若神谙醒来得知自己千辛万苦诞下的孩儿如此身死,如何能受得住?
卯时虽已过,可大抵是因为淅淅沥沥下着雨的缘故,天始终未曾亮起来,他望着长秋宫殿中的木樨树,雨滴窸窸窣窣地落在绿叶上,虽未见花开,但香气已渐渐氤氲开来。
他记得,初初回到这个世界时,他和她就是站着这棵木樨树下,看着小五从东跑到西地逗弄着池中的锦鲤。
那时,她心中还有着他未曾保护好子昆的隔阂……
后来、也是在这桂花树下,她主动握上了他的手,说她信他会保护好她和孩子们……
时光匆匆,木樨花又快开了……
可他、却再一次未护好他们的孩子……
“去请邹靖入长秋宫。”
那个孩子既已身死,他只能厚葬以安抚,他知若将此事隐瞒,将这孩子孤单冷清地离开,往后神谙再知,怕是更不能心安……
他记得孙医官说过,她之前的身子被邹靖调理好了些的,她还让他信邹靖的医术,想来这个江湖术士应当是有些本事的。
身后的孙医官松了一口气,转头见曹常侍领着人捧着朝服走到了檐下,以为终于可将眼前的佛送走片刻,不想那人却摆了摆手——
“今日、不上朝了。”
*
曹成往宣明殿去告知众大臣今日休沐之后,又去安排了六皇子的后事,等回长秋宫时,只见那往日神采奕奕的帝王,像是一瞬之间憔悴了许多。
作为帝王身边最亲近的人,这大半年来,文帝对于长秋宫的用心,曹成自然是一清二楚。自从去年中秋宴后,陛下像是变了一个人。
初初陛下每每去长秋宫见宣皇后,去时路上总殷殷期待,踱到长秋宫宫门口又开始踌躇不前,总要暗自思量上许久,才敢进门。
曹成那时只当时陛下对宣皇后心怀愧疚,时间久了、事情淡了,约莫就不会那么用心了……可后来,陛下与宣皇后越来越亲近,那帝王对于皇后的疼惜不减反增,动不动便要往长秋宫跑一趟,时不时便要拿出皇后送的小物件瞧一瞧,那情态呀,竟有些像那些个情窦初开的青年才俊……
眼看着陛下对皇后的用情至深,故而相较于孙医官,曹成在刚才听闻帝王那句“不上朝了”时,便没那么震惊了……
尽管新朝开立十余年,陛下勤勉,除却正常休沐,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状况。
唯一一次延迟上朝,还是几年前,越妃娘娘产子不顺,陛下延迟了半个时辰上朝,可后来还是未待得皇子降生,便披上朝服去了宣明殿。
曹成又往那立在宣皇后榻边的帝王瞧了一眼,只见帝王微探着身子,右手落在身侧,紧紧攥着挂在腰侧的那个香囊。
曹成记得,那是躺在那的宣皇后绣的,陛下出征去寿春前还同他炫耀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