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楼呼声如同一波波巨浪朝着和颐而去,和颐仿佛被声浪波及,身子微微不稳。
他袖中的手已经捏得满是冷汗,不比深居简出又浓妆艳抹的妹妹,因为要戴面纱,他的妆化得很淡。眼前乌压压的人头,这其中很多可能都是他的同僚,但凡被认出来,等待他的他不敢想象。
和乔同样被自责与愧疚包围,她后悔让兄长来帮这个忙了,如今捅了这样大的篓子,他们要如何收场?
看楼下久久没动作,那人不耐烦了:“快点啊,摘个面纱磨叽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在旁人来看都没觉得是什么大问题,大家都在看热闹。
管事只是个小管事,没那么大权力平事,这事要惊动老板还需要时间,此刻她只能拽着和乔衣袖跟着无能无力。
台上人都为和颐着急,在这当口,和颐却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台下楼上几乎所有人都期待着他摘下面纱,只有两个人兴致缺缺关注点不在他身上。
楼下忽然爆出了一阵哗声,牧玥方才短暂出神,被动静影响看去便见台上一道人影蓦然冲下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推开进来的人流跑了出去。
事情发生突然,桃若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出乎所有人预料,也没有人阻拦,于是等回过劲来,一批批以为自家姑娘跑了的桃若阁打手才急忙去追。
他这一跑,台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跑出去的和颐没向着花街里面而是朝着外面的大街,外间人流更多,他跑得钗发凌乱,拉开一段距离后改为了疾走。
只要不被找到,不与妹妹联系在一起,他们就是安全的。
正是一天中人潮最大的时候,追出来的打手们追了半条街,过多的路人耽搁了他们一会功夫,而且乐师的白裙子中规中矩,人群中也出现了几个白衣女子,他们只能分头去追。然而实际上他们也很迷茫,因为不知道那逃跑的女子是谁,长什么样子,只是要是空手回去饭碗怕是就不保了,只能咬死了必须要抓到人带回去。
有几个看到一抹白影进了前面茶楼,紧跟在后面进了茶楼开始搜寻。
茶楼一楼正在说书,底下茶客众多,扫一眼过去大堂里有两三个白衣女子,只有一个蒙了面。
几人对视两个奔往那个戴面纱的,另两个一人一个没戴面纱的,反正面纱这东西随手便能摘戴,不能成为判断依据。
大堂里人很多,这几个白衣女子都不是独坐,只是戴了面纱的这个身旁是一个同样戴了面纱的赭衣女子,她们的气质与周围人明显不同。
两人走过去时,看到白衣女子正朝赭衣女子递茶,“姐姐请喝。”
声音是比一般女子温润些,然而他们也不知道逃跑的那个什么声音。
和颐内心满是忐忑,这些人咬着不放他跑进了茶楼仍是追了过来,时间太短,他也没来得及与同桌的女子提前说一下,眼看着人已经到了跟前,他连眼色都无法给,只希望这个看起来给人沉稳感觉的女子能配合他帮他过关。
周凌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扫了眼不打招呼匆匆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对方头发有些凌乱,眉眼柔美,眸中像有一汪水,看着亮闪闪的。
两人视线相交,和颐眼神微闪,他只觉得眼前女子眼神明亮中透着股不易察觉的煞气,她明显没上妆,眉毛是完全天然的状态,多余的分支没有剔去,不粗狂,反而有种自然生长的野趣。
他不由看向自己递到她面前的那杯茶,那茶本就是她的,他刚坐下只顾将自己大致整理了番。
拿人家的茶让人家喝,他心底很虚,双手捧着的茶却很稳。
周凌的视线也下落,她第一眼是看向了手。
她只觉得这姑娘手白是白,不过看起来没眉眼给人的感觉细嫩,甚至挺糙的。她中指的茧尤其厚,一看就是经常握笔杆子的人,而且就是那根中指上有颗褐色的痣,一眼看上去非常醒目。
不用回头她也清楚有两个人站在了她的背后,周凌伸手去接那杯递来的茶,同时听到身后一人道:“我等找逃奴,打扰二位了。”
这还是个知道客气的,和颐余光看到另外两人都是冲到目标面前招呼都不打抓着人家再三询问比对被骂了。
他感觉到手里的茶被一股力量抓住,定睛看去便见那只右手粗糙,不似妹妹那般如玉如葱,是蜂蜜一般的颜色,骨节也充满了力量感,虎口处有老茧以及一道伤疤。
对方以不由分说的力道拿走了那杯茶,和颐目光微闪,觉得在对方面前自己确实气势很弱。
他甚至怀疑对方其实和自己一样。
“谢谢妹妹。”周凌说着,端起茶作势要喝。
听到对方声音,和颐心里确定了,花有百样,男子中有自己这般,女子中也有格外英气不让须眉的。
尽管不合时宜,对方接了他的茬,和颐心中感激的同时无端紧张感减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