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苋靠在门口的窗户边,将手指放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太阳。晃眼的光芒洒在手心,仿佛凭空产生一道裂隙,接近阳光的一面变得透明,靠近眼睛的一面变得暗淡。
梁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匆匆的跑出视线里。靳苋转过身放下手后朝他跑去的方向看了看,又弯着身子朝病房里探了探,一不小心对上李芳芳莫名其妙的笑容,她装作傻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又恢复刚才的动作。
今天是梁默在医院的三天里情绪表达最饱满的一天。他跑进跑出给李芳芳办理着出院手续,偶尔捣乱的拍一下靳苋的肩膀。刚开始时每次靳苋都会转身,以为梁默有什么事要对她说,重复的次数多了,靳苋便开始明白这只是梁默心理情绪的外在表现,于是后来她便故意不转身,只是等到梁默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才会带着浅笑回头望去。
梁默急匆匆的脚步声又在不远处想起,靳苋僵硬着身子等待他不厌其烦地恶作剧。一秒、两秒、三秒......梁默的脚步声不知道在哪一刻失去了声音。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澎湃的心跳声在回想。她偏过头朝楼梯口望去,并没有发现梁默的身影。
——是我幻听了吗?
——阿苋,你在找谁吗?
靳苋慌张的一个激灵,转过身发现梁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正眯着眼睛对她笑。
她抬起头摸着自己的眉心,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梁默扬了扬手中鼓鼓的塑料袋说:手续办好了,药也取好了我就回来了,走吧,回家了。
看着梁默稚嫩的笑容以及不经意说出口的回家了三个字,靳苋突然间有一些恍惚,又有一些陌生。家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可真是个残忍的词。
梁默往前迈着步子打算接李芳芳出院,却看到靳苋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像陷入某种无法摆脱的幻境。她走过去拍着靳苋的肩膀问:阿苋,怎么了,回家了啊。
靳苋张着嘴回过神,摇着头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说:没什么。
——李芳芳,待够了吧,再待下去我就不照顾你咯。梁默蹲下身子一边收拾着这几天用来吃饭的碗、洗脸的盆、毛巾、水瓶等物品一边又和李芳芳斗起嘴来。
李芳芳笑眯着眼针锋相对道:嘁,谁要你照顾了,这几天我没求你吧,是你自己硬要待在这儿的。
梁默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到李芳芳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涨红了脸。他愤愤的盯着李芳芳,喘了半天气最后只能不甘的点着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李芳芳掀开被子,云淡风轻的说:人啊,还是要劳动着,忙碌着才没事,一旦躺在床上久了这浑身都不痛快,没劲儿。
一直在旁边陪伴的靳苋听到李芳芳如此说,心里一动,赶紧赶到李芳芳身边搀起她的胳膊。
李芳芳拍了拍靳苋的手臂,站起来对梁默说虽然勤俭节约是好事,但桌上的那些药吃不完就不要了,别拿啊。
梁默点着头让她赶紧走吧,她走的慢,他两步就追上了。
李芳芳笑骂着重重拍了一下梁默的肩膀,说她没嫌弃过他小时候走得慢,现在他倒反过来嫌弃她了。
靳苋搀着李芳芳小碎步往病房外走去,她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偷偷望向李芳芳,发现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牙关紧咬着,每一步都很费力。
——婆婆......
——等下再说。
李芳芳似乎早就知道靳苋要说些什么,在她刚张开嘴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
靳苋深深的望着还在病房里收拾的梁默,眼底悄然流露出无法言说的心疼。
靳苋搀着李芳芳走进电梯后,李芳芳才靠在扶手上,拉着靳苋的手说:小靳,我想你也猜到了,我的左下半身没知觉了,我不想让梁默知道,你要替我保密好吗?
靳苋的瞳孔骤然紧缩着,不敢相信李芳芳说出的这些话。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小靳?
靳苋木然的答应着,即使在搀起李芳芳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李芳芳的身体好像很不平衡,她也还在努力的说服自己那只是久卧在床的后遗症,可现在当李芳芳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后,她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来假设了。
电梯口打开,门外是行色匆匆的患者家属以及有条不紊地医生,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冲进电梯口,让靳苋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久的、不真实的梦。
她和李芳芳走出医院,朦胧的太阳扑打在身上带来微弱的温暖。靳苋搀着李芳芳费力的坐在台阶上,然后沉默着点起一根烟。
脑袋里很乱,思绪像眼前光秃秃的树枝一样肆意延伸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梁默,她不知道梁默知道后能不能接受。她心里反复默念着为什么这个眼神很清澈的男孩要平白无故遭受这么多苦难,他不是应该如阳光一般灿烂,像天空一样自由吗,为什么生活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