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是他?”
门方合上,秦寒息便见蒙溯翘脚斜坐在矮凳上,半眯着眼盯着案板上的樱桃,双唇张合着仔细盘数,看上去煞有介事。
“还不到吃殷桃的时候。”
“可不是,看着血红血红的,实则酸涩得紧···”蒙溯放下手中的果盘,颇有些兴致缺缺,只一瞬她便又翘首凑了上去,嘴角的笑意带了几分与生俱来的狡黠,“庐陵,建安亦或是再往南去的地儿,果子或许会熟得早些?”
秦寒息已然褪下了外衫,却并未抖落半分寒意,垂着眼眸冷声道,“吴地不产樱桃。”
“我就随口问问,瞧把世子殿下给小气的···”蒙溯缩回脖子罢手了罢手道。
“此因为我亲手所种,自然会结果。”秦寒息说着,眼眸始终不曾上抬,深色的瞳仁正为长睫投落的阴影笼罩着。
“想是需过了你们吴国的梅雨季···”秦寒息这话分明是另有所指,也不知蒙溯是否听了个明白,只见她打着哈欠偏头看向窗外,随口搭着腔,目光一松,焦点便也混沌起来,“那些事儿埋在地下二十余年,该是时候晒晒太阳了。”
“眼睛好透了?”
沉寂中男声传来,蒙溯回头看去,四目相对得猝不及防,只一眼,不好的预兆已自心底油然而起,少不得睁眼瞎说道,“一点小伤,无碍···”
一句话的当儿,秦寒息的手中已多了些瓶瓶罐罐,面对蒙溯写了满脸的抗拒,神色如常全然不为所动,当即俯下身来,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往上托去,目光下放定定地看进双眼,“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方问过你。”蒙溯顺势回看向他,上挑的嘴角未落,全然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模样,“是殿下扯去别处的。”
“我没问这个。”秦寒息说罢,手上力道未松,将脸又贴近了些,一时间彼此呼吸可闻,“你自有你的谋划,至于你想做的,我不问为什么,可但凡受不住,便由我来,一如此般。”
蒙溯也不准备避开,只将那如芒刺般的笑意敛去,眼眸中的云雾渐散,至深处露了一抹白,“谢谢。”见他冷意未消,蒙溯忙讪笑着补充道,“哈,偏我当下饮不了酒,以茶代酒可否?”
秦寒息手上动作未慢,仍自顾自地换着药,并未被她带跑半分,“你不是个急躁的人,不会轻易铤而走险。”
“你不也是。”蒙溯犹是笑着的面庞与方才截然不同,至于秦寒息也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这般复杂的神色,又听那方问道,“你呢,为什么急着去南诏?”
“钉于心头的刺,一日不除,便会多折磨你一日,有些事本就不是你一人筹谋便可了结的。”二人声色不动,来去间争锋相对,却是谁都未退半步。
“你说的不错。可人生在世,有三“不避”。”她眼中的火如同复燃的死灰,灼烧着重重桎梏,“为民请愿不避,为国赴死不避,临危受命不避,我当年既选择了远走边关,今时今日便会选择回去,不管前头等着我的是什么。”
火光成燎原之势的一瞬,烟迹陡然消散在那漆黑眼眸中,毫无预兆,如同埋伏的大军,于伺机而动时,却听得一声沉闷的叹息,再看蒙溯已伸出双臂圈过了秦寒息的脖颈,而原本绷直的身子陡然一松,“钉于我心上的刺,你帮我除了,你的呢?那远不是我以死谢罪便能消了的···”
想是在外待了许久,触手竟生生发凉,“我最是不喜穿甲戴胄的,数九寒冬里,真真会要了人命。”蒙溯收手,往里掌中猛呵了口热气,再将自己的脖颈一道贴了上去,并一处捂着取暖,嘴上犹是一张一合,调侃之意呼之欲出,“想来,你我俱是命苦之人···”
“我当日既带你出了南诏,就能将你平安无事地带回。”秦寒息扯过被子,将她并被子一并抱在怀里,蒙溯顿觉缚于身上的温度连同压迫感都骤然加剧,只他那冷冷清清的嗓音较于先前没有半分区别,“至于你的这身甲胄,我来穿。”
很少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想必,他是真的怒了···
“蒙溯,我昨夜的话并非玩笑。”
方眯上的双眼骤然张大,仅一瞬又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生硬地合了上去,一并将笑意敛去,她深吸口气,那股熟悉的气息充斥了唇鼻,这方使自己心安,“是了,当日殿下既阻了我的婚事,日后便要还我一个,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哎···”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惨叫,随后,故作虚弱,娇柔,悲恸的嗓音接踵而至,“秦寒息,我一个病人,你说撒手就撒手···嘶,我的肩,我的背,我的胳膊···哎呦···我的眼睛也不大好了···”
“哎···别走啊你···就算要走,好歹把门给关了吧!”
“喂···你不关门也成,我再用身甲胄换床棉被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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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半,远隔千里南诏寝殿灯火通明,彻夜未眠怕是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