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曾有七大世家,以韩、顾两家为首。二百十五年来,各家维系着平衡的局势,明面上看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顾氏将一家独大的想法坐实——”
“所以有了韩门冤案?”蒙溯问道。
秦虞颔首:“开国初期,乾境内忧外患并不太平。二年入冬,番禹连同南军主帅谋逆。当时这五万南军可是由七国的精锐军队整编而成,这一仗自是打得朝廷措手不及,先皇急调东军平叛。谁又能想到,以骁勇善战著称的东军曾一度陷入前线粮草补给不足,后程援军又迟迟未到的绝境之中,被迫退守章州。”
“当时的东军统帅是吴国上将军韩廓,粮草官却是端木颐钦点的吴国中书令顾濂?”
“正是。”
“我还有一事不明,当时情况紧急,为何不调派吴地驻军,而是枯等直隶援军,远水怎可解近火?”
“这也正是本案蹊跷所在,不知怎地南军的兵力竟翻了一番,旁生出五万人马,一举兵临金陵城下,吴国危矣!正因如此,驻军根本无法抽身支援章州。十七日后,弹尽粮绝的东军为保满城百姓作殊死一搏。这一战,打了整整三天,战况极其惨烈。韩廓将军拖着断臂冲锋在前,韩巽老将军更是身负十七刀仍高举帅旗指挥战斗,咽气的那一刻头颅都不曾垂下。最后五万雄兵仅剩三千杀出重围。”
“可章州城最后还是被屠了。”
寂静了许久,“是啊,虽说本朝尚武,可这数百年来,两军对战重仁重礼,甚少发生屠城之类的恶劣行径。故此事一出,先皇甚为震怒,也就有了后头的事情。”
蒙溯正欲洗耳恭听,却见秦虞卖了个关子,转而道,“东军由原先吴国的彭城,临川,建安,章州,会稽五军编整而成,说白了就是吴国的精锐军队,统帅自是吴国重臣。就是这样一只所向披靡的东军连同徐扬交益四州驻军都在我父王手中,你说在这七个臣属国中,先帝的首要目标会是谁?只怕一想到这条固若金汤的东南防线,先帝夜便不能寐,如鲠在喉吧!早先他并不是没想过利用楚国制衡吴国,只可惜楚王刚愎自用,这把剑他使得并不称手。而当年的南境叛乱,正如天赐良机。番禺亡国,南军全军覆没,东军元气大伤,早年能同秦国相抗衡的吴国,自此衰微了十余年,一切皆合他意。”
“所以,粮草官顾濂并不是畏罪自尽,而是被乾帝暗杀的?”
“是的。这样一来,世间就再无人知道真相了,不过还有一人逃过此劫···”
“秦南,我的父兄,你要相信他们,他们···腹部又是一阵剧痛,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手臂上青筋暴起,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上,已近奄奄一息,仍反复道: “他们···如何会生反心!”
“青衣,别说了。”
“我同你一样相信他们。”倔强的眉眼深处,炽焰灼烧。
“王爷,娘娘腹中的——怕是——怕是横胎啊!”
“闭嘴!”
我们吴地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谣:“北有苏张,南有陆萧,东有独臂韩公镇东阳。”
“韩公与另一先锋将冲出重围,在当时的情境下,他们没有选择一走了之,而是冒死回国将真相公之于众,可“作战不力”“畏敌不前”“临阵脱逃”这三个莫须有得罪名扣在了东军及其主帅头上,先帝更是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下令即刻押解人贩回大都,这样的举动不仅是针对韩氏,更是给我们吴国的下马威。”
殿审当天,吴地百姓同将士群情激奋,伏街大呼“冤枉”不止。而在洛阳朝堂之上,局势急转直下,文官言谏,一口一个“严惩”,得以义正言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日,雷电交加,黑云密布,大雨顷刻如注,然而,笔挺的脊梁却永不会被压垮,“臣无话可说。”
“他在搏。就在那一刻,他搏上的不仅是满门的性命还有——军人的气节。”
“幸而,他过命扶持的人并非昏君。那时父王不仅屈尊同去洛阳受审,更是倾尽所有去同端木颐博弈,孤注一掷以保韩氏一门。”
“他赢了?”
“可以说是吧。”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韩氏二百余人虽免于一死,但下狱的下狱,充奴的充奴,流放的流放,终归是败落了。韩妃也在生下哥哥不久后病故。很难想象,哥哥从睁开眼的一瞬起,就注定独自面对所有的肮脏与卑劣。”
“在最初看不到出路的那段日子里,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有时想想比起他我算是幸运的,起码想说什么想做什么能全由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蒙溯在她的眼中没有捕捉到半点讽意,而是一种赤诚于天地间的坦然。
她默默颔首,目光之中满是赞许,顺口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你方说的还有一人,他是?”
黑影逼近,秦虞戛然禁声,同蒙溯对视一眼。
该不是正主来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想着,“你多保重”秦虞已是撂下